學術與生活

在港澳時，我曾考慮進入某一所海外大學，那大學的水平不高，但所在地卻會為 我帶來丰富的生活體驗。然而，一位朋友卻對我澆冷水：「追求學術與體驗生活 是兩回事！」我終於沒有上那所大學，而選擇了澳門東亞大學，後來又轉去了美 國大學，至現在我深深地同意我朋友的說話。

有人認為學問不離生活，例如多年前，香港校協的戲劇社的口號是：「從生活中 來，從生活中去。」可是，如果一個作者太受縛於自己的生活經驗，那麼他的作 品便會無法展現出崇高的境界或遼遠的視野。我十分欣賞董橋先生的文章，因為 他在旁徵博引中，表現出深厚的歷史感和遠大的國際視野，這可算是一個「讀書 破萬卷，下筆如有神」的例子。

其實，幾乎每一個人都有獨特的生活體驗，可是大多數人都沒有系統性的反思， 以致無法整理自己的感受，這樣他們便無法寫出文章來，現在我是那大數人中的 一員。

回顧兩年多以來，自己生活上起了極大的變化，但慚愧得很，兩年中我只是寫過 四首詩，而小說呢，全部白卷！正如我朋友所說：學術追求與生活體驗是兩回事。 在這兩年中，我沒有機會去研讀中文的文史哲書籍，我不能再組織新的哲學系 統，去反思自己的經驗、安置自己的感受，結果只有「江郎才盡」之嘆。

有人會駁道：你不是可以看英文的文史哲書籍嗎？但正如孫隆基所說：每一個民 族的文化，都有其獨特的深層結構。我生為中國人，我的靈魂是中國心，笛卡兒、 康德、沙特、田立克，我只可以之為參考，又怎可以之為安身立命？

（原載於澳門日報 一九九零、四、二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