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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談人體藝術余創豪
【莊子·養生主】記述庖丁解牛（屠宰牛隻），說庖丁是屠牛高手，在下刀時，他只見脛胳及肌肉，而未見全牛，甚至「只以神遇而不以目視」。從前我覺得此境界雖高，卻未免誇張，但現在我卻十分折服莊子的洞見。 這學期我修了一科人體素描，當第一次全裸的女模出現時，我的心跳如狂牛野馬，但很快我只注意形狀、線條、顏色、光暗、質感，而未見「全人」，在「只以神遇而不以目視」之下，心中再無半點異樣的感覺。 前些日子我與一位攝影師朋友看一個泳衣大展攝製過程的電視節目，那位朋友說：「要成功地拍女模照片，必須要把她們不當做人！」 在修讀西方藝術史時，看過無數人體藝術，但我的印象是：大多數上一個世紀以前的人體畫中，女性都是很非人化。有人認為這是成功，因為觀賞者只感受到形狀與色澤之美，而不會有情慾的聯想。 但一位英國學者約翰比格（John Berger）卻不以不然，他說西方人體藝術把女性眨為無情無慾、受人擺弄和觀賞的物體。反之他十分讚揚印度大膽地展示男女性交的藝術品，他說在那些藝術品中，男女互相吸引及互為主體，女性受尊重為一個人。約翰比格之說未免是閉門造車，在印度社會，女性至今仍未受到尊重！遺孀以身殉夫及丈夫殺妻等駭人聽聞之事，仍然在這年代發生。 我曾看過不少「把女性當作有血有肉的人」之圖片，但其效果極富挑逗性，令看者難免有非非之想。我並不是道德主義者，但藝術之目的是陶冶性情 -- 冷靜、平衡、自制的性情，如果會引致非非之念，那是不健康的藝術。 人體藝術一直是爭論不休的大問題，但血氣已定者，又何妨只「以神遇而不以目視」？ （原載於澳門日報 19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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