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創豪

在西化的現代世界中，我們亞洲人都是異鄉人嗎？

最近我參觀了洛杉磯安嫩伯格攝影空間（Annenberg Space for Photography）博物館，這次博物館展覽的主題是：【不是異鄉人：在現代世界中的古老智慧】，展覽策劃人是備受推崇的人類學家，作家兼攝影師韋德•戴維斯（Wade Davis），攝影展之目的是顯示奇異的多元文化，和世界各地土著面臨的困境。

博物館放映一部電影去介紹這輯照片的背景，電影旁白說：「在十八世紀英國人來到澳洲的時候後，澳洲土著的心態令英國人感到震驚，當地人沒有概念的進步，他們只是想維持現狀。因此，英國人並沒有把這些人當為人類，英國人甚至開槍射這些原居民。」這部電影又顯示一些哥倫比亞的土著受到都市化的威脅，他們身著傳統服裝，但周圍卻是摩天大樓。顯然，戴維斯對西方文明摧毀土著文化有一種深深的遺憾，不過，這些照片似乎浪漫化了奇風異俗。我想強調，我不贊同帝國主義、殖民主義、沙文主義，但看了多張照片之後，以下的問題不時在我的腦海裡浮現：許多古老文化真的有存留的價值嗎？是否只有完好地留下整個生活方式或環境才能保育文化呢？

在展覽中，有一張照片顯示了埃塞俄比亞穆爾西（Mursi）部落的一個風俗，在這個部落中，女性於結婚的日子要在嘴裡面放入一個盤子，結果她們嘴唇的生長受到嚴重扭曲，這比起舊中國的三寸金蓮更不人道，這類文化有需要繼續承傳下去嗎？

在另一張照片中，一個六十六歲的尼泊爾男子展示了他的「特殊瑜伽」，這些尼泊爾僧人宣稱能夠化痛苦為快感，他們以極端的行為去修練瑜伽，例如吃腐爛的人肉，喝與水混合的排泄物，下體吊起沉重的磚頭，但練習這種瑜伽之後，該器官將會失去原本的功能。我決不會練習這種瑜伽，我亦懷疑是否有必要去保存這種文化。

一個星期後，我又參觀了在波莫納（Pomona）舉辦的華人工商大展，在此次盛會中，許多表演者表現出亞洲不同地方的民俗色彩，例如一些中國小女孩穿著傳統服裝跳花籃舞，有些則跳泰國舞蹈。但是，沒有一個孩子遭受任何疼痛或身體因扭曲而變形，坦白說，如果我看到任何女孩因纏足而有三寸金蓮，我會立即打電話報警，不管別人批評我怎麼不尊重傳統文化。

我們是否一定要把自己從現代化中孤立出來，才可以保留傳統呢？一百年前的中國人正是這樣去試圖保持現狀，例如，在一八七六年，英美商人在中國建立了第一條鐵路，那就是連接上海和吳淞的鐵路，但中國人抱怨鐵路破壞風水，十六個月後，清政府拆除了鐵路。大清帝國的命運如何，大家有目共睹。今天，雖然大多數亞洲人已經接受了現代西方的生活方式，但許多亞洲傳統文化仍然充滿活力。華人工商大展的舞蹈員和其他表演者不會在日常生活中穿著那些五顏六色的服裝，但是，在喜慶節日中，他們會興高采烈地炫耀自己的習俗。

無論在現代化的西方世界，或在傳統世界中，我們都不是異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