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筆者瀏覽了洛杉磯安嫩伯格(Annenberg)攝影博物館舉辦的圖片展覽,其主題是【數碼黑房】。當我看見那些世界級的照片時,我不禁感到氣餒,當中一些藝術家使用Photoshop去創建厚達數百層(layers)的照片,而我自己的照片卻很少會超過十層。以技術方面而言,我好像是小巫見大巫。
不過,一些攝影師不喜歡過度使用技術,史蒂夫麥柯裡(McCurry)就是一個好例子。一九八四年蘇聯入侵阿富汗期間,麥柯裡拍下一幀十二歲阿富汗女難民的照片,他因此而一舉成名。許多麥柯裡的畫像都是簡單的正面照片,他明確表示自己不喜歡複雜的技術,他說:「我所佩服和尊重的偉大攝影師都是很簡單的,攝影師需要做的東西就是觀察。當攝影變得太花哨,當所有照片的元素都是關乎技術,我便會失去興趣。我總是試圖抽離技術。」
在我看來,以上這兩種背道而馳的進路可以歸結如下:【數碼黑房】以攝影師為中心,藝術家應該利用技術來表達自己的思想。但在麥柯裡的眼中,攝影應該是表達相中人的真實生活,而不是攝影師的想法,攝影師僅是觀察員。在麥柯裡的照片中,他的主體向觀眾傳達了自己的喜悅、困苦、悲傷。
在這篇短文中,我不打算提出支持或反對上述方法的論據。相反,我只是想告訴你,使用任何一種方法都是具有挑戰性的。不用說,第一種方法需要大量的資源和技術,第二種方法聽起來有點容易,但通常【國家地理雜誌】的攝影師會花幾個月去理解當地文化,才可以讓照片充份反映主體的真實本質。
雖然我無法享有國家地理攝影師的這種奢侈,我仍然可以在很短的行程中學到很多本地文化。然而,很多時候我卻故意隱藏主體的真正本質。最近,我在遊覽秘魯期間拍攝了很多以當地人為主題的照片,在這些照片中,許多主角穿著多姿多彩的民俗服裝。坦率地說,其實大多數本地人都不會以這種方式打扮自己,彩衣人只是想吸引遊客。如果我真的相信攝影之目的是去揭示文化的真正性質,我應改而拍攝淡素峨眉的圖片。此外,這些人的收入來源之一是為遊客擺甫士,在庫斯科(Cusco),當我試圖拍攝一位老太太和她的羊駝時,她馬上遮住了自己的臉,並且問我要錢,我付給她一美元之後,她便笑容滿面地對著鏡頭。如果我想揭示主體的真實特質,那麼我應該拍下她覆蓋自己臉容的一刻。在一個小島上,我拿出一摞硬幣,並準備將其中一些錢發給幾個女孩。但四個女孩像搶劫般,從我手中掏走了所有硬幣,之後其中一人拒絕被拍攝。如果我想顯示貧窮如何滋生貪婪,另一攝影師應從旁拍下搶錢的一幕。
最後,我只選擇把自己認為最美的照片放上網站,觀眾可能因此對秘魯土著產生了錯誤的觀念,他們可能會繼續浪漫化當地人的簡樸生活方式。我遺憾地告訴你,我的攝影只是表達了攝影師的想法,而不是主體的真實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