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有許多全國性、甚至是全球性的連鎖餐廳，在東岸享用的「紅色龍蝦」（Red Lobster）大餐，跟西岸的沒有多大分別，因為所有廚師都受過同樣的訓練。相反，大多數中國人開辦的餐館，無論是多麼成功，頂多只有一兩間分店，因為大廚師總會保留著獨門絕招。但在這個互聯網時代，基本上許多食譜已不算是什麼祕密，內子經常由互聯網下載從前只有大師傅才懂得的食譜，許多不傳之祕逐漸公開出來。

在美國筆者碰過不少保留著不傳之祕的攝影師，熟悉相機性能和繪圖軟件的讀者會感到奇怪，現在許多數碼技術已經公諸於世，就好像食譜一樣，在互聯網很容易找到大量的攝影資訊，攝影還會有什麼不傳之祕呢？其實，攝影的獨門祕方並不是技術，而是攝影的地點。

【亞利桑那州公路雜誌】（Arizona Highways）是一本著名的攝影旅遊雜誌，前一陣子該雜誌的著名攝影師理查德韋伯（Richard Webb）舉行演講，韋伯說自己很少拍攝大峽谷這類著名景點，相反，他會攀山涉水，到達杳無人煙之地獵影，務求作品別樹一幟，他提起那些風景優美的地點時，只會說那是「祕密的峽谷」，有時候他會公開一些地點，例如魔鬼峽谷、薩洛米峽谷（Salome Canyon）。回家之後我急不及待上網查詢，但是找出資料之後，卻只有洩氣的份兒。那些峽谷極其險峻，沒有受過爬山訓練，可能一去不返。

此外，二零零三年新英格蘭報業協會攝影年獎得主馬特休斯（Matt Suess）最近來到鳳凰城舉辦展覽，在觀賞展覽時，筆者如磁石般被一幅作品吸引著，作品名稱是【太古之地】，顧名思義，畫面呈現著一種類似蠻荒時代的山水。我忍不住問休斯那是什麼地方，他回答：「在亞利桑那州北部一個無人之地。」跟著沒有再說下去。亞利桑那州北部有幾百萬公頃土地，要找到那地點，將有如大海撈針。

還有，去年在某個藝術節中，我碰到本地的攝影師賈森妍（Jason Youn），他其中一幅作品是一個砂岩呈波浪紋的山丘，筆者起初以為那是世界十大地理奇觀之一的波浪丘，他說不是，那是在亞利桑那州皮特鎮附近的一個山丘，我興奮不已，希望可以由他身上索取到準確的位置，但始終不成功。

不過，那些攝影師不願意透露詳情，卻未必純粹為了保留商業祕密，訪尋人跡杳然的地方總會有一些危險性。基於同樣道理，筆者參加了一次極具挑戰性的登山活動之後，主辦者勸告我不要隨便公開地點，因為有些人會不自量力而去冒生命危險。年少時，筆者曾經觀賞一齣由茅瑛、黃家達主演的武俠片，名叫【中泰拳王生死戰】（可能讀者由此已經可以猜到筆者的年紀）。在電影中，茅瑛慷慨激昂地向老前輩陳詞：「中國的師傅傳授弟子時都留下兩手，或者傳男不傳女，傳子不傳婿，許多好招式就此失傳了。」但循著以上的角度來思考，一些中國武術大師不願意將絕技傾囊傳授，也許未必出於自私的動機，練習上乘武功可能會有走火入魔的危險。

再想深一層，其實那些攝影的祕密並不會隨藝術家身故而失傳，因為那些風景仍然存在，機緣巧合的話，終歸會有尋幽探祕者重新發現它們。

2009.1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