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樂門的不快經歷

余創豪

西安是歷史名城,喜歡中國歷史文化的朋友,必定不會錯過秦皇兵馬俑、華清池、大雁塔、碑林、長樂門……。在一天半時間之內,太太和我跑訪了上述所有地方,可惜,令我感到不快的事,整個旅行團在長樂門博物館浪費了不少時間。

西安長樂門是明代建造的城牆。明末李自成由此攻入西安,當李自成看到懸在城門上的「長樂門」匾額時,他對軍隊說:「皇帝長樂,百姓就長苦了!」民軍聽後怒不可遏,於是放火燒了這座城樓,現在的長樂門是清代重建的。這座城池、這段故事,可以觸發人無限的深思,我們帶著沐浴於歷史長河的心情,進入了長樂門博物館,誰知道所謂博物館,竟然極為商業化。

博物館工作人員向我們介紹長樂門怎樣影響了西安的風水,跟著指出「貔貅」(音「皮休」)在風水上驅邪、擋煞、鎮宅的作用。貔貅、麒麟、神龍、鳳凰都是中國的瑞獸,傳說貔貅曾經幫助軒轅黃帝打敗蚩尤,後來在天上擔任雷神一職,又相傳貔貅喜愛金銀珠寶的氣味,所以能夠為主人旺財。博物館工作人員並且指出貔貅、風水、十二生肖的相互關係,她說今年屬雞和屬兔的相衝相剋、不宜遠行。但旅行團中一對美國夫婦剛巧是屬雞和屬兔,並且遠道而來西安。

博物館工作人員向我們示範作怎樣撫摸貔貅,才可達到旺財的目的:先摸頭,後摸胸,跟著摸背,最後摸屁股,然後將自己兩個口袋拿出來,那麼財氣就可以入袋。這動作有如色魔,所以我沒有仿效。

我輕聲地對太太說:「共產主義不是相信唯物論嗎?為什麼搞了幾十年,到最後無非是繞了一個大圈子?」

西




 

博物館工作人員向我們展示了大大小小的玉製貔貅,游說我們買一隻回家旺財,她解釋:「貔貅要經過開光之後才產生效用,你下了訂單之後,我們會將貔貅送往台灣,由星雲法師開光。」

我不禁暗暗嘆氣,真正的佛教徒是清心寡欲,而不會追求旺財。佛教的理想境界是涅盤,小乘佛教的涅盤是常樂我淨,大乘佛教的涅盤是灰身滅智,進入不生不滅,打破了六道輪迴的循環。但無論是那種涅盤,都與風水、旺財沾不上關係。遺憾的是,原始佛教和中國民間信仰合流之後,就開始變成將重點放在趨福避禍、求名求利的東西。

在保存純粹性方面,西方基督教則比較嚴謹,在第一、第二世紀,基督教教父已經抗拒諾斯底主義、馬吉安主義等有別於原始基督教的思想,在面對希臘哲學的挑戰時,亦慎重地過濾、選擇。

我不知道美國團友對這個所謂博物館抱有什麼想法,介紹給他們的所謂中國文化,竟然是這些東西。我再沒有心情聽博物館工作人員說什麼,於是索性夢遊。忽然想起了李自成與長樂門的故事,其實,「長樂」並不一定是皇帝享受歌舞昇平,上面提過,小乘佛教的涅盤是常樂我淨,「長樂」不可以是涅盤的「常樂」嗎?既然佛教思想在中國已深入民心,為什麼李自成一看到「長樂」,就只會想到負面的意思呢?也許,榮華富貴的常樂、長樂,才真正地深入了中國人的心。

2005.6.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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