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班牙

三小時的大餐

  • 余創豪

到西班牙旅行,最頭痛的是錢幣問題,現在美元疲弱,大多數商店只接受歐元,幾天過後,太太和我的歐元已幾乎用盡,來到華倫斯亞(Valencia)市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到銀行找換貨幣。當時祇是四點鐘,可是跑了幾間銀行,竟然無一開門,看看營業時間,是上午十時至下午二時,跟著中段休息,然後由下午五時至六時再開放。

旅行團中的其他團友同樣吃了閉門羹,因而向導遊大發雷霆。導遊笑著說:「這是西班牙文化,他們的生活節奏沒有我們那麼緊張,他們吃中飯是在兩點鐘,一般需要三小時。」一名團友睜大眼睛說:「吃滿漢全席嗎?為什麼需要三小時?」導遊解釋:「通常他們先喝喝酒、聊聊天。晚飯亦是一樣,晚飯時間是晚上八點鐘,一頓晚飯花上三小時也不足為奇。」另一名團友皺起眉頭說:「以這種生活方式,他們還有競爭力嗎?」

由西班牙我聯想到中南美洲諸國,除了巴西之外,那些國家從前是西班牙殖民地,獨立之後,大多數中南美洲的政治經濟一直都一塌糊塗。美國紐約時報記者佛利民(Thomas Friedman)十分推崇美國的制度,他說:天才設計了良好的制度,交由蠢才也可以運作。中國學者朱易卻指出:拉丁美洲照搬美國的經濟模式,可是,其經濟發展仍然停滯不前,由此可見,文化比制度對經濟更重要。

宗教對文化影響深遠,從前有人將中南美洲的落後,歸因於宗教問題:北美洲的美國和加拿大都是基督新教國家,而中南美洲則跟隨西班牙信奉天主教。社會學家韋伯(Max Weber)認為資本主義的發達,要歸功於基督新教思想衍生的工作倫理。

不過,這說法有漏洞,邏輯學家祈理(David Kelley)指出:遠在英美等基督新教國家強盛之前,信仰天主教的威尼斯和里斯本的貿易已十分發達。我同意祈理的見解,事實上,遠在英國崛起之前,西班牙已是世界強權,而當今世界七大工業強國之中,天主教國家就佔了兩個:法國和義大利。

說了一大堆,其實我想避免簡單化地將自己眼前所見,當成是西班牙和拉丁美洲相對落後的原因。不錯,兩點鐘就關門、吃飯花上三個小時,對習慣了「二十四小時戒備」、步伐迅速的人來說,這實在難以忍受。但是,散漫作風亦見於其他文化,例如西歐工人爭取每星期祇工作三十五小時,但也不見得西歐人落後。

我猜想:西班牙和拉丁美洲國家失去活力,可能與其單一文化有點關係。西班牙文化有強烈排他性,前西班牙獨裁者佛朗哥將軍曾經說:「若果你不是天主教徒,你就什麼都不是。」在十五世紀末期,西班牙決定以天主教統一人民思想,,二十萬居住在西班牙的猶太人受到無情的驅逐,留下來的五萬猶太人被迫信奉天主教,還有無數猶太人被殺。歷史學家威廉斯(Mark Williams)批評西班牙的政策是害人害己,猶太人善於經商,驅逐或殺死他們,令西班牙失去大量中產階級。其實,我認為最大的損失,是失去不同文化的衝擊和互補長短,沒有新血、沒有挑戰,就是一潭死水。相反,美國是由移民組成的國家,所謂百川歸海,有容乃大。此消彼長,其來有自。

無論如何,以上無非猜測,我祇是最近瀏覽西班牙一星期和曾經到過墨西哥幾天,倘若這樣去發表言之鑿鑿的文化比較,只會貽笑大方。但是,由於美元疲弱、歐元強勁,我在西班牙損失慘重,所以迫於無奈,勉強寫出這篇文章,希望賺點稿費、彌補損失。

 2004.1.7


The Spanish Catholic Queen: Isabella The Spanish Catholic King: Fernando

References

朱易 (2003). 文化在經濟發展中的作用 上海:《文景》

Friedman, T. L. (2003). Longitudes and attitudes : The world in the age of terrorism. New York: Anchor Books

Kelley, D. (1998). The art of reasoning (3rd ed.). New York: W. W. Norton.

Williams, M. (2000). The story of Spain: The dramatic history of Europe’s most fascinating country. Malaga, Spain: Santana Book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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