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托萊多的名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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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創豪 |
西班牙的托萊多（Toledo）是歷史名城，這城市建立於羅馬帝國時代，沿途所見盡是古堡和教堂，我彷彿走進了【魔戒三部曲】的虛幻世界。托萊多有很多著名的東西，鑄劍術就是其中之一，所以旅行團安排我們參觀一個鑄劍工場。
據說，在古時當西班牙劍硬碰英國劍時，英國劍應聲而斷，英國人不得不派人到托萊多學習鑄劍術。西班牙劍之所以能夠削鐵如泥，並非因為鋼鐵精良，而是因為用來鑄劍的托萊多河水十分純淨，所以在鑄劍過程中沒有雜質滲入鋼鐵。
我漫不經心地瀏覽工場，只是在打發時間，我暗笑：「買劍幹什麼？」突然間，我在一柄劍面前停下來，那柄劍刻了幾個字：艾斯爾特（El Cid）。推銷員知道我瞳孔發亮，馬上說：「這是西班牙民族英雄艾斯爾特用過的劍。」
我猜想她意思是：這是艾斯爾特佩劍的仿製品。我仔細地打量那柄劍，劍身略短，只有兩英尺多，似乎十分適合西班牙劍客的五短身材，劍呈金黃色，上面除了刻字之外，還有精雕細琢的花紋。我心想：這似是公子哥兒的玩意，一代名將，又怎會在劍身雕花？
艾斯爾特是西班牙的岳飛，西班牙曾經受到摩爾人入侵，十二世紀時，艾斯爾特領導西班牙軍隊，與摩爾人展開多次殊死戰。傳說他身經百戰，未嘗一敗；他神勇過人，曾經一人力敵十五名武士，將他們殺死、殺傷、或者擊退；他又曾以凌銳的目光降服了一頭獅子；在最後一場戰役中，他不幸在出師前病逝，其屬下為他的遺體穿上盔甲，放在馬上，讓馬兒衝向敵陣，當摩爾人看見艾斯爾特「出征」時，立刻聞風潰退。
當時西班牙起義軍並沒有統一的指揮，而是群雄並起，但艾斯爾特攻城掠地之後，只將土地交予西班牙王公，在某次戰役他大敗摩爾人之後，西班牙群雄向艾斯爾特進貢大量金錢，以表謝意，雖然艾斯爾特因此而富可敵國，但終其一生他從未稱王。
想起艾斯爾特的英雄事蹟，我好像著了魔似的，撫著劍喃喃自語：「燕然未勒歸無計…一身轉戰三千里，一劍曾擋百萬兵…但使龍城飛將在，不教胡馬度陰山…黃沙百戰穿金甲，不破樓蘭終不還…了卻君王天下事，贏得生前死後名…」不消說，我買下了這柄金劍。
回家之後，我興致勃勃地繼續翻查關於艾斯爾特的歷史，如我所料，艾斯爾特有其陰暗一面，雖然他攻擊摩爾人，但是為了自身利益，亦曾經幫助摩爾人攻擊西班牙人，雖然他一生未曾稱王，但是為了討好自己的主子，不惜參與爭奪王位的內戰。有些他所發動的戰爭，並不純粹是出於民族主義，而是為了爭奪地盤。有些歷史學家不客氣地說他是「凶殘的賊阿爸」（thuggish robber baron）。對此我毫不詫異，事實上，許多英雄都是複雜、忠奸難辨的人物，我相信，假若艾斯爾特沒有幫助主子爭奪王位而得到信任，以後他甚至連帶兵的資格也沒有。
我撫劍低吟：「獨立窗前每悵然，恩仇一例付雲煙，斷鴻零雁剩殘篇；莫道飄萍隨逝水，永存俠影在心田，此中心事倩誰傳？」太太走過來問我：「你在唸什麼？」我低聲回答：「那是關於大俠張丹楓的詩，在武俠小說中，許多絕頂高手都是宅心仁厚、多情多義、俠骨柔腸。其實，要成為銳不可擋的劍手，就需要好像艾斯爾特般，有一點亡命之徒的性格。張丹楓、張無忌、郭靖，又怎可能是頂尖兒高手？」我頓了一頓，跟著說：「恐怕終其一生，我也不能成為高手。」
2004.1.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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