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神之名》：人會被洗腦嗎？
余創豪 chonghoyu@gmail.com
引言
最近網飛（Netflix ） 紀錄片《以神之名：信仰的背叛》 掀起了一股討論熱潮，這紀
錄片敘述了四個南韓邪教的故事：攝理教、五大洋、寶貝童山、萬民中央教會。這四個邪
教創辦人的行為實在令人髮指，而每一次類似情況出現的時候，人們都會追問：「為什麼
會有人相信如此荒誕的東西？」 這裏所說的相信並不是簡單的口頭上說「是」，很多信
徒都要做出巨大的犧牲，例如奉獻所有家財、為教主提供性服務，甚至付上生命的代價。
匪夷所思的南韓邪教
鄭明析於 1982 年創立愛天宣教會，後來改名為基督教福音宣教會，簡稱攝理教。他
曾經性侵無數女信徒，然而，不少受害者最後竟然變成了加害者，她們將其他女信徒引領
到教主那裏，然後任由新的受害者遭受性侵。2007 年鄭明析因為性侵案而被判十年監
禁，一些人以為攝理教將會因着醜聞而瓦解，但教會仍然蓬勃地發展，很多新入教的信徒
認為教主是受到陷害。
朴順子於 1984 年創立工藝品公司兼宗教組織「五大洋」， 意思是「我是支配五大洋
的人，將會主宰全世界。」五大洋紀律森嚴，如果信徒違反紀律便會受到集體毆打。1986
年五大洋因為業務失敗而債台高築，為了要完全控制員工和信徒，所有人都要搬遷到公司
附近，信徒不可以出外，並且要互相監控。若果有債主上門，教主便命令員工毆打追債
人， 這引起了警方的注意。後來朴順子帶領信徒在某個工廠的天花板藏匿，最後被發現
集體死亡。
1982 年，金己順開始招攬信徒，她命令信徒不分晝夜去工作賺錢，並且獻出全部財
產，她將這筆巨款買下土地，聲稱要建立人間天國，名為「寶貝童山」 。金己順自稱是
一個只有三歲的「童仙」 ，她
經常在巡遊中以仙女的形象出
現，無論她說什麼或者做什麼都
是對的，信徒必須服從她。若果
她認為信徒不服從，便會吩咐家
人行刑，例如父母毆打子女，或
者子女毆打父母。一名叫樂鬼的
五歲男童因為不聽話而被捆綁在
豬棚中，最後被虐待至死。金己
順因此而被警方拘捕，但死者的媽媽否認兒子是被打死，說他的死因是心肌梗塞。因為證
據不足，金己順得以無罪釋放。在紀錄片中這名母親在鏡頭面前不斷地掌摑自己，為自己
的行為而懺悔。
李載祿在 1982 年創立了萬民中央教會，宣稱即使和他擦身而過或者握手，任何病都
可以不藥而愈。信徒會按奉獻金額而分等，若果要在聚會中坐在前排，便需要奉獻更多金
錢。如果信徒要跟他合照也需要付款。1999 年，韓國電視台 MBC 計劃播出關於這教會醜
聞的紀錄片，在開播當晚大批萬民中央教會的信徒衝擊電視台，制止了播出紀錄片 。李
載祿強調姦淫是罪大惡極的，他要求信徒要勝過情慾的試探，有些男信徒因此而閹割了自
己。2018 年爆發出李牧師性侵女信徒，他吩咐一些年輕貌美的女信徒到自己家中，但乘
搭的士的時候必須要付現金。他在家中與女信徒發生關係之後，一些女信徒為他辯護，說
若果這是神的旨意，這便不算是犯姦淫罪。
心理學和宗教學的解釋
為什麼上述的信徒會如此盲目呢？心理學家和宗教學家嘗試提供不同的解釋，例如邪
教教主通常聲稱自己擁有絕對真理，攝理教教主鄭明析自稱讀了聖經二千遍，而且他就是
彌賽亞，邪教滿足了人類對絕對答案的渴望。此外，自我形象低落的人更容易被邪教領袖
說服，例如一些信徒說自己加入攝理教之前沒有家庭溫暖、生活糜爛。邪教給予人們一種
舒適的幻覺，例如新信徒參加聚會之後感受到被愛包圍。
塔夫茨大學心理學教授斯坦利‧凱思 （Stanley Cath）博士治療過六十多名前邪教成
員，凱絲說：許多加入邪教的人都曾經接觸過主流宗教，但後來因為不滿而退出。換言
之，魅力領袖懂得怎樣利用人對現狀不滿的心理，例如攻擊傳統教會腐敗墮落、教會領袖
偏離真道、信徒不冷不熱……，自己怎樣力挽狂瀾。
值得一提的是，女性佔世界上邪教成員的 70%，似乎女性更加傾向於加入邪教。弗吉
尼亞聯邦大學的大衛‧布羅姆利 （ David Bromley ） 博士指出，由於女性參加更多社交聚
會，無論是宗教的還是非宗教的，故此女性更容易被邪教招攬。其他學者則提出心理因素
去解釋這個現象，例如女性更加感性，男性甚少向人傾訴心中情，但女性更加需要傾談，
更加需要心靈慰藉和治療。邪教領袖將剝削女性偽裝成某種神聖恩賜或者治療心靈的方
法，性交是侍奉上帝的機會、 是為了驅魔、是通向屬靈境界新高峰的捷徑。
莎拉‧伯曼 （ Sarah Berman ）在她的《別稱它為邪教》一書中描述了 NXIVM 女性成
員的經歷，邪教 NXIVM 的領袖基思‧拉尼埃 （ Keith Raniere ）告訴他核心圈子裡的女弟
子，她們前世是納粹黨的高級官員，與他進行瑜伽性愛是轉移殘留下來的負能量。後來他
從 NXIVM 組建了另一個名為 DOS 的衍生組織，在 DOS 中，他告訴女性成員，她們的女
性特權令自己習慣了受到呵護，把她們變成
了驕傲的「 公主」，為了從當中解放出來，
她們需要服從紀律和接受教主嚴苛的對待。
被洗腦可以成為開脫的藉口嗎？
一個更加常見的解釋，就是那些人被洗
腦。所謂洗腦，就是在封閉環境中向人以鋪
天蓋地 的方法灌輸片面的訊息，當中可能有
威逼利誘。人是否可以被洗腦呢？ 即使這種
現象是真的，被洗腦的人應否對自己的行為
負責呢？
心理學家菲利普‧津巴多 （ Philip
Zimbardo ）以他的「史丹福監獄實驗」而聞
名， 這個實驗並非直接關於洗腦，但仍然顯
示出環境對人可以造成巨大影響。1971 年夏
天，津巴多招募志願者在史丹福大學扮演囚犯和獄警的角色。但接下來的五天時間裡，
「獄警」對「犯人」的虐待愈演愈烈，他發現 一個異常的環境可以令正常人思想和行為
失控。2007 年津巴多根據史丹福監獄實驗和其他研究，寫成了 〈 路西法效應 〉 （ The
Lucifer Effect ） 一書，「路西法」是指墮落的天使，他指出：在不尋常的環境下，平常有
道德的人亦會做出不道德的行為，任何人都很容易受到精神控制。
不過，在法律上辯稱被洗腦並不是有效的辯解。德國是宗教改革的發源地，有深厚的
基督教傳統，但為什麼在二次大戰期間，許多德國人會喪心病狂地侵略鄰國和殘害猶太
人？在紐倫堡戰爭罪行法庭上，許多德國士兵和軍官都說自己無非遵照上級的指令。換言
之，其開脫的理由是他們受到希特拉和納粹黨的洗腦。不過，到最後他們大多數都被裁定
犯了戰爭罪行。
1969 年美國邪教教主查理
斯‧曼臣（ Charles Manson ） 慫
恿他的幾個女信徒謀殺了很多
人，其中最年輕的成員是一名離
家出走的少女，她說自己和其他
成員被曼臣洗腦，方法包括了性
行為、迷幻藥、重複閱讀聖
經……。但無論如何，最後這幫
人都被判謀殺罪名成立。
社會學家艾琳‧巴克
（Eileen Barker）花了將近七年
時間去研究統一教，她不認同洗腦的概念，因為她發現很多人參加了招募會之後也沒有成
為成員，還有許多人 雖然起初加入，但後來離開。1994 年日本奧姆真理教在日本長野縣
地下鐵路使用沙林毒氣，發動恐怖攻擊，導致八人死亡、六百六十人受傷。在《地下》一
書中，村上隆報導了他對奧姆真理教的研究成果， 他說：「沒有人是被動的受害者，他
們自己是主動尋求被控制的。」 換言之，真理教信徒不可以說自己是無知和受到洗腦，
使他們選擇跟隨這個荒誕的宗教。
結語
筆者的立場是：人的確很容易受到環境和他人影響而不自知，洗腦是真實存在的，然
而，人仍然有自由意志去抗拒。極端宗教的和極端政治意識形態都有類似的地方，某種鼓
吹鬥爭的極端政治思想在歷史中劣跡斑斑，很多人甚至自己身受過專政的荼害，但他們仍
然漠視血的教訓。還有，儘管一些人有機會自由地接觸開放的資訊，甚至在海外享受過自
由民主的生活，可是仍然讚美專政。一個最簡單的解釋就是他們被洗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