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朋友問我：「你以什麼條件去找對象？」我常答：「文采好、學問高。」
那些朋友都這樣回應：「神經病！那有什麼用？你應該找一個有錢的女人、或者
一個懂得賺錢的女人。」
從前我心目中理想的夫婦，是好像高恩先生太太一般。
幾年前，極負盛名的心理學家兼統計學家積及高恩（Ｊａｃｏｂ Ｃｏｈｅ
ｎ）來亞歷桑拿州立大學演講，以其一代大師的身份，他的說話當然是斬釘截鐵，
甚至可以說是帶著七分傲氣、三分霸氣。當有一位聽眾表示異議時，積及高恩馬
上打斷他：「我是這題目的專家，讓我來說吧……」
演講完畢後，積及高恩指著台下一位中年美婦，說：「讓我來來介紹我的
太太--帕絲紗（Ｐａｔｒｉｃｉａ）。」在那一剎，大師的眼神和語氣都變了，
雖仍充滿傲氣，但卻是剛中帶柔。剛才一臉威嚴的老人，現在竟然笑得像一個剛
滿月的嬰兒。帕絲紗站起來接受觀眾的鼓掌，她環顧觀眾，卻不時望一望積及，
彷彿要把掌聲轉投給自己的丈夫。
帕絲紗也是著名的學者，他們兩夫婦一同研究、一同著書、一同攀登學問
的險峰、一同潛探真理的深海，實在令我羨慕不已。
但是，在我到過德撒斯州旅行之後，自己對理想伴侶的想法卻起了轉變。
於不同的德州博物館，我參觀了關於西部「牛仔」歷史的藝術作品，其中不少油
畫，是出自查理羅素（Ｃｈａｒｌｅｓ Ｒｕｓｓｅｌｌ，１８６４－１９２６）
之手。
查理羅素在年少時一心想成為牛仔，他喜歡用圖畫去記錄自己的牛仔生
涯，而他的繪畫技巧是無師自通的。可是，後來因為經濟問題，查理不得已要放
棄這職業。查理在一八九六年與蘭茜歌帕（Ｎａｎｃｙ Ｃｏｏｐｅｒ）結婚，
那時查理只是賣過幾幅畫，他沒有信心以賣畫為事業。
蘭茜是個孤兒，只受過很少教育，但她是識才者，也是有生意頭腦的人，她
不但鼓勵查理繼續作畫，而且還幫助他推銷。查理常與朋友飲酒作樂，蘭茜知道
那些酒肉朋友，決不會對自己丈夫的事業有幫助，於是她為查理編制了緊密的工
作時間表，並且與代理商聯絡，及研讀版權法，還把查理的畫「升值」，最初他
每幅畫只售二十五美元，後來蘭茜把價錢提高至五十元、七十五元、五百元、甚
至一千五百元。還有，蘭茜認為對查理來說，住在小鎮是龍游淺水，故此她鼓勵
查理搬家去大城市，她又跟東岸的出版社打交道，以推銷查理的雕塑，最後查理
羅素當然名利雙收。
英諺有云：「在每個偉大的男人背後，是一個偉大的女人。」帕絲紗和蘭
茜，無疑都是偉大的女人。也許，蘭茜對自己丈夫的支持，比帕絲紗的更重要。
即使沒有帕絲紗，以積及高恩的聰明才智，他仍可以獨當一面；但沒有了蘭茜的
商業才幹，查理羅素的作品可能只在歷史中湮沒。
夫婦的配搭，並不局限於某一種形式。如果今天有人再問我擇偶條件，我
會說：「我希望有一位有商業頭腦的太太。」但是，想深一層，為什麼我要期待
像蘭茜歌帕的賢妻呢？如果我有幸碰上了一位才女，那麼我就需要扮演蘭茜的角
色，讓她成為查理羅素。在一個偉大的女人背後，是否也有一個偉大的男人呢？
1998.9.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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