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外桃源
余創豪
有些學生常常避免去讀艱深的書本、或者去參加高水準的講座，他們說：
“因為我的功力不夠。”我都是這樣回答：“你的程度不足，因為你沒有去讀
那些書和參加那些講座。”他們的藉口通常是：讓我成熟一點才去開始。結果，
他們很多年之後仍然停留在同樣的地步。“千里之行，始於足下。”要攀登學
問的高峰，就必須要開始第一步。也許，你看那些書和聽那些講座，只能夠明
白兩成，但是如果完全略過它們，那麼就連兩成也沒有得到！有了兩成之後，
以後你可以基於它再拿取三成、四成……，終有一天，甚至能夠達至九成、十
成。
我應用同樣的道理在其它事情上面。有些朋友說：“我的身體不好，所以
我不去運動。”我對他們說：“你不去運動，所以身體不好。”
有些年青的朋友不想“太早”結婚，他們說：“我現在還未成熟，所以不
想結婚。”我說：“你不結婚，所以還未成熟。”我父母的那一代都在十八至
廿二歲時成家立室，那時候他們都沒有受過很多教育，經濟也不很充裕，理應
十分不成熟、不獨立。但是，他們年紀輕輕，卻已經奔波勞碌，負起家庭的擔
子，懂得為下一代著想。
責任和承諾，是成熟的催化劑。
有人會反駁：“現代美國不是有很多在少年時候結婚的夫婦嗎？他們並不
見得怎樣成熟。”不要忘記，現代美國有“良好”的福利制度，這個安全網擋
去了幾乎所有挑戰。
現代人崇尚遲婚，除了是因為教育時間延長、以致事業遲起步之外，現代
人喜歡“精挑細選”，也是原因之一，很多人換了幾個戀人，仍然遲遲不肯訂
下終身，總是抱著“也許下一個會更好”的想法。但是社會學家李察猶齋
（Ｒｉｃｈａｒｄ Ｕｄｒｙ） 指出：根本沒有證據顯示那些千揀萬揀的愛情
獵人，其婚姻比那些“一劍得手”者幸福。
在生理上而言，人類的身體在十多歲之後已經成熟，十八至廿二更是賀爾
蒙的高漲期，所以我相信年青時期是適婚年齡，如果上天要人遲婚，那麼我們
的身體便應該在三十來歲才成熟。李察猶齋又指出：一方面現代文化(電影、電
視、書報)刺激青年人的賀爾蒙，但是另一方面卻沒有合法的途徑來滿足這種需
要。因遲婚而長期壓抑天然傾向，這樣對人的心理發展十分不健康。
我偶然翻起李白的“長干行”，不禁大為感動：“…同居長干里，兩小無
嫌猜。十四為君婦，羞顏未嘗開；低頭向暗壁，千喚不一回。十五始展眉，願
同塵與灰……。”好一個“兩小無猜”！年輕夫婦有一種單純的浪漫、一種直
教生死相許的堅貞，這種美，好像遠離人煙的世外桃源，在那裡有清澈見底的
湖水，有廣大成蔭的高樹，有地衣披身的岩石，有自由飛翔的小鳥……。當一
對“成熟”的情人，在學業有成、經濟穩定、置業安居、甚至“綠卡”到手的
時候結婚，那是另外一種美，就好像築起了亭台樓閣、小橋流水和飼養白鶴塘
魚的旅遊勝地。
自己年行已大，相信今生與世外桃源再無緣份。
1998.6.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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