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向我推薦一本散文集:基督徒作家寧子的《心之鄉旅》,開卷前,慧子給我一點心理準備:「這是一本十分女性化的書籍啊!」 書裡有一段描述作者在手術室的經歷,她在痛楚惶恐之際,有一名醫護人員讓她扶著自己的手,她因而得到極大的安慰,可是,在另外一次手術中,她很想握著一隻手時,卻被對方拒絕,那時她感到孤立無援。 如果我沒有到過手術室,我會以為自己絕不會如寧子般,有那「娘娘腔」、 「孩子氣」的反應。由寧子的文章,我想起了大概半年前自己的一次小手術。那時左腳其中一片趾甲生歪,甚至插入肌肉,醫生檢查過後下命令:「我要馬上為你施手術,把腳趾甲切除。」當我聽到「手術」一詞時,不禁大叫:「什麼?真的要動手術嗎?有沒有其它方法?」醫生拍一拍我的肩頭,說:「這是必要的,我當然先給你注射麻醉藥,在注射過程中會有一點痛楚,之後便不會。」 我的腦海一片空白,我無意識地跟隨醫生到了一個房間,在我躺下之後,一位護士為我洗腳,每當冰冷的藥水灑在左腳時,我全身都感受到一股寒意,護士的手輕柔地枺拭我的腳掌,可是我卻感到好像一條毒蛇在腳掌繞纏。洗腳後,醫生遞給我一隻玩具熊,我不解地問醫生:「這是用來幹什麼?」她微笑地回答:「一會兒你便知道。」 打過三枝麻醉針之後,我仍然感覺到趾甲正被切開,雖然沒有多大痛楚,但是那種恐怖的意象,卻令我全身的肌肉都拉緊起來,我不自覺地用力抱緊小白熊,仿佛它是怒海狂濤中的一塊浮木。很奇怪,小小的玩具熊,竟然給我一種安全感,我將注意力放在緊貼臉朧的小白熊,終於渡過了手術。 然而,其他醫生給我的待遇,卻很不相同。二十多年前我在香港動過一次縫針手術,那一次我駕駛的自行車撞向一條石柱,左腳被石柱角破開一個深可見骨的小洞。醫生一面為我縫傷口,我一面喊痛,醫生只是呼喝我:「閉嘴!」當時我不但腳痛,而且心痛,因為滿心都是冤屈。另一次受傷發生在十多年前的香港,那時我在書室工作,有一次我被偷書賊打傷左眼,眼鏡的玻璃碎片割傷了眼睛,在醫院中醫生為我洗眼,當有些液體沖下來時,我本能地閉上眼皮,醫生冷冷地說:「睜開眼吧!如果你不合作的話,我沒有辦法為你洗眼。」雖然我很害怕,但還是乖乖地合作。 無論是男性、女性,是成人、孩童,也許在面臨痛苦恐懼時,反應都是一樣無助,只是程度上的不同。我十分慶幸,上一次能夠遇上一位瞭解病人心理的醫生。 自此之後,我對於玩具的看法也不一樣了,從前我認為玩具是可有可無的閒物,甚至是浪費資源的廢物,我放在辦公室的幾乎全是書籍,可是有些同事卻放了不少玩具,有些女同事放上動物娃娃,而一位男同事更把一整張辦公桌堆上一套火車模型,以前我經過那些辦公室時,都不禁搖頭歎息。現在,我明白玩具能夠給人心理慰藉,在不尋常的手術中,病人可以緊抱玩具來解除恐懼;在日常緊張的工作中,有趣可愛的玩具,能夠令人從疲累煩燥中恢復過來,這樣總勝過利用煙酒來消除緊張吧! 我對太太說:「寧子的書不但是女性化,而且是人性化。」 1999.4.4
|
Essay Menu
|
Main menu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