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一個強盜搶劫銀行,他要為自己的罪行負責嗎?若果一個色情狂性侵犯一名女子,他有罪嗎?要回答這些問題,便需要由神經心理學說起。在過去幾十年裡,許多大腦掃描技術把神經科學推向一個新的高峰,例如正電子發射斷層掃描(PET)、
功能性磁共振成像(fMRI)……等技術。無怪乎美國國會宣
布二十世紀的最後十年為「大腦的年代」 。其實,神經科學不僅影響了心理學,它同時也塑造了人們對宗教和道德的看法。
基督教認為我們的身體裡面有一個靈魂,靈魂決定了我們的行為是否道德;我們有自由意志,選擇正確或錯誤的行動,而最終我們必須面對自己自由選擇的後果。但今天許多神經科學家、心理學家、生物學家、哲學家卻提倡相反的觀點,他們斷言:所謂心靈就是腦袋,我們以為自己有選擇,其實一切行為是由我們的大腦結構決定,換言之,世上只有物質存在而已,沒有靈魂,沒有任何超自然的東西。生物學家傑里柯尼(Jerry
Coyne)表示:信仰上帝和相信自由意志都是錯覺。
乍看之下,支持大腦結構決定道德的證據是非常強的。例如在2000年,一名教師收集色情雜誌和瀏覽色情網站,他對兒童色情產品特別感興趣,他說自己無法自拔。當他開始搞擾他的繼女時,他的妻子便斷然報警。他因猥褻兒童而被定罪,在判刑的前一天他考慮自殺。後來磁共振成像掃描發現他的大腦有一個雞蛋大小的腫瘤,壓在他的右額葉。切除腫瘤之後,他的猥褻行為和戀童癖消失了。一年後,其腫瘤再次長起來,而該名男子再度沉迷於色情。但刪除重新長出的腫瘤之後,他又回復正常。
一名介入這個案的神經學家說:「他看見過患有腦腫瘤的人說謊、破壞財物,在極度罕見的情況下,甚至謀殺。這些人失去控制衝動的能力,或預測選擇的後果。」一位精神科醫生說:「如果人的行為被大腦支配,這意味著我們沒有想像中那麼自由。」
神經心理學的另一個經典案例是菲尼亞斯•蓋奇(
Phineas Gage
),蓋奇是一個十九世紀美國鐵路工程的工頭,在一次事故中,一枝大鐵桿穿過他的頭,摧毀了他的大腦左側額葉。意外發生後,他從一個好好先生變成一個放蕩、任性、不負責任的怪人。在研究過蓋奇和其他類似的患者後,靈長類動物學家狄華奧(Frans
de Waal)寫道:「這些人的道德指南針已被消除磁力,使其失控。這一事件告訴我們,良心不是只可以在文化和宗教的基礎上去理解。」他聲稱:道德是牢牢紮根在神經生物學裡面。
這聽起來似乎很有說服力的,事實上,我們可以很容易地通過簡單的統計推理去挑戰這個概念。我不否認,在上面的例子中,腦腫瘤和其他形式的腦損傷會造成不道德的行為。然而,我們必須提出其他三個問題:有多少人痴迷於兒童色情製品和其他不道德行為,但沒有腦腫瘤或其它腦損傷呢?有多少人有腦損傷或腦腫瘤,但沒有做出不道德行為呢?有多少人幹出不道德的行徑,但沒有任何形式的腦損傷呢?我們應否只根據一些極端情況而概括出不道德行為的基礎呢?
去年,美國賓夕法尼亞州立大學的前大學橄欖球隊教練傑里桑達斯基(Jerry
Sandusky)被指控性侵犯至少八個未成年的男孩,但沒有任何記錄顯示他有腦腫瘤。在二十世紀七零年代,連環殺手特德•邦迪(Ted
Bundy)殺害了至少三十名婦女,他這樣述說自己對色情成癮的經歷:他還是男孩時便開始看色情書刊,長大後觀看軟性色情書刊,跟著看硬性色情書刊,最後迷上暴力色情。換句話說,他的性迷戀是通過循序漸進的學習,而不是腦損傷。有些人可能認為,上述情況只是兩個例子,筆者似乎犯下跟那些神經心理學家同樣的錯誤。讓我們聽聽性癮研究員帕特里克•卡恩斯(Patrick
Carnes)怎麼說,他指出:通常性成癮者成長在一個不正常的家庭,尤其是沒有溫暖的家庭,他們曾受遺棄或虐待。
即使我們有生理衝動或化為邪惡的潛力,但我們並非注定會大奸大惡。心理學家凱文•達頓(Kevin
Dutton)也採用了最新的腦掃描和神經科學去從事研究,他指出:宗教聖徒、甘願冒險的間諜、連環殺手、企業家都有一些共同的特點:大膽和具有某種程度的「瘋狂」。
在我們中間有許多「功能性的心理變態者」(functional
psychopaths),他們利用自己的魅力、超脫的眼光、堅定的性格,在主流社會中取得成就。在某些領域,越是「心理變態」的人,便越有可能成功。
如果我對達頓所說的理解正確,看來同一的大腦特性,可用於正反兩極的任何一個方向。聖女貞德在十二歲那年開始見異象,聽到神秘的聲音。一些心理學家推測她是瘋子,或者有不正常的大腦結構。但她率領法國人驅逐了英國的侵略者,並成為一個聖徒。說近一些,其實不少人都覺得筆者有點神經不正常。
自由意志並不是幻覺,你不是命中注定要成為聖女貞德或者連環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