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是無良企業?

余創豪

        十多年前,筆者在辦公室使用的桌上型電腦是價值超過一千美元的 IBM PS/2,其中央處理器的速度是 4.66 MHz ,硬碟容量只有 20M 。今天,隨便任何一部一千美元的電腦,效能都會比 PS/2 高出幾十倍。

今天,我們會習以為常地覺得電子產品應該越來越價廉物美。試想像,倘若英代爾的工程師花費了天文數字的研究經費,發表出語不驚人死不休的白皮書,結果新穎的電腦型號運作比從前緩慢幾倍,而且更加不穩定,但售價卻幾何級數般上升,我相信沒有人會接受這樣荒唐的企業。

在現實世界中,的確有這種「企業」,他就是美國高等教育。在過去二十五年來,美國大學的學費上漲幅度是通貨膨脹的兩倍至四倍,美國大學理事會(College Board)指出:以四年制公立學院為例,二零零六年的平均學費與雜支提高了百分之六,在過去五年這些費用已提高了百分之三十五。

舉例說,二十年前筆者在明尼蘇達州必明治(Bemidji)大學讀學士本科時,一年學費大約是一千三百美元(不包括暑期班),今天這已增加至六千四百元,升幅不止四倍,我可以肯定,二十年來一般家庭收入絕對不會增加四倍。必明治大學已經算是收費便宜,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每年收取外地學生二萬八千元學費,再加上書簿費、生活費,一年開支約莫是四萬美元,四年大學的成本是十六萬美元,換言之,望子成龍的代價是一百二十萬港元或澳元。其實,以四分一價錢,亦即是三十萬港元,你就可以為自己子女聘請一位私人教授(例如余創豪),我擔保貴子弟必會成為海明威、愛因斯坦。

此外,根據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高等教育研究中心最近的調查顯示:三分之一投考大學的高中畢業生,因為無力負擔昂貴的學費,所以無法進入第一志願的學校。

你可能會認為,只有大學環境才可以提供高質素教育,可是,大量証據卻顯示出:美國大學生水準每況愈下,例如報考研究院的公開試成績(GRE)逐年下降,大企業投訴許多大學畢業生不稱職。另一方面,越來越多大學課程由兼職教師或者助教任教。

一九九八年,全國高等教育成本調查委員會的報告不客氣地指出:大學研究人員分析美國每種主要經濟活動,卻沒有採用同樣的分析能力對待自己的財務結構。

二零零二年康乃爾大學經濟學教授埃倫伯格(Ehrenberg),出版了一本書籍去探討這個問題,他舉出許多學費驚人地膨脹的原因,例如學校不同部門各自為政而造成浪費,而且大學為了爭取排名,幾乎不惜工本去營造出有利於提高排名的條件。

無獨有偶,兩年之後另一位任教於俄亥俄大學的經濟學教授韋迪(Richard Vedder)也寫書探討同樣問題,他發現州政府花越多錢在高等教育上,經濟效益卻反而下降。大學收費高昂,但是,自一九七六年以來,平均大學每一美元的收入,只有二十一仙實際用於教學,傳道授業已經不是大學的主要任務。而且,大學的行政缺乏效率,三十年前,平均每一百個學生中,大學會有三個非教學的職員,現在這變成了一百比六。

許多大學的知識分子,喜歡高姿態地批判剝削民脂民膏的無良大企業,其實,在物質層面方面,大企業不斷地改善人類的生活,無論如何,至少大企業注重效率、講求投資的回報。另一方面,大學的「人類心靈工程師」動用大筆研究經費,發表了無數改良教育、改良社會的偉論,但為什麼大學這部「電腦」的「中央處理器」卻愈來愈昂貴、愈來愈緩慢?那麼,學費如滾雪球般增加的高等教育,算不算是剝削中產階級、低下階層的「無良企業」呢?

2007.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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