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代相傳
余創豪
歷史學家余英時曾慨嘆：昔日魯迅所批判的東西，可能仍會一代一代地傳
下去，當時魯迅在中央公園所看見的孫女兒們，今天都不是變成了老太婆嗎？但
孫女長大後跟外祖母並無兩樣。
我不但慨嘆，簡直是悲嘆：今天我的妹妹所接受的教育，不是和我當時的
一樣糟糕嗎？為什麼歷年來教育家、社會人士所不斷批判的教育毛病，至今仍是
代代相傳呢？
我不想在此細述太多教育問題，只舉一事，便可知道「孫女跟外祖母」也
是一樣！
我在香港讀書時，有一大特色是標準答案(model answers)，老師不要求我明
白，只要求我能在考試中唸寫出標準答案。所以，即使是宗教這本應著重啟發的
科目，也變得死氣沉沉，我讀過天主教、基督教學校，宗教科有兩大部分：一是
聖經故事，教師的教法，只是耍我們唸人物姓名、地名、事件經過，並不著重聖
經故事所包含的道理；其二是宗教倫理，這是關於做人處世的哲學，但教法卻仍
然是用設定問題與標準答案，學生唸之可也！做人是公式化的嗎？
我的妹妹在香港一間佛教中學就讀，我翻開她的宗教科講義時，真是嚇了
一跳，首先當然是例牌的設定問題與標準答案，但那些術語卻令我懷疑中二學生
能否明白：「非黑非白業」、「共中不共業」、「三界唯心，萬法唯識」……將
這些術語串成一大段文字，叫十三歲的小女孩去唸，真箇沒宗教人道精神！真是
「不倫不類業」、「天昏地黑業」。
即使是一些沒有太艱深術語的句字，也不易消化，例如：「迷就不悟，悟
就不迷，不迷就是聖者，不悟就是凡夫……迷是昧於真理實事，修習戒定慧，可
去貪、嗔、癡三毒，可離苦得樂。」我問妹妹：「老師解釋過這些嗎？你明白嗎？」
妹妹說聽過解釋也不明白。
我也讀過一點佛學，佛教中的禪宗，本是不拘泥於文字、法則、教條，講
求活潑地從生活中悟道，但現在如此教育，真是令人「迷而不悟」、「離樂得苦」！
我的妹妹仍是受這一套教育，盼望我的女兒、孫女可以「超脫苦海」吧！阿彌陀
佛！善哉！善哉！
(原載於“澳門日報”1987.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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