詠春拳的啟示 余創豪 俗語有云：“世事洞明皆學問。”現在我雖然修讀哲學，但是，自己很多做人哲學都不是由讀書得來的，反之，一些看來跟做人哲學無關的東西，卻令我終生受用不盡，以下是幾個例子： 年少時，曾經看過一齣武俠電影，名叫《洪拳與詠春》，主角本來是少林高手，他去找一位詠春派師傅學習標指寸勁，目的是要在一寸之內的短距離發勁，用來破解敵人的鐵布衫氣功，在找尋詠春師傅途中，主角想起了少林師傅的說話：“少林功夫是長橋大馬，由長橋大馬轉換到詠春的貼身短打，簡直要脫胎換骨。”跟著，主角運勁由一尺外劈向一條樹枝，樹枝應聲而斷，可是當主角改在近距離劈向另一條樹枝時，樹枝卻沒有斷開，於是主角嘆了一口氣，毅然地去“脫胎換骨”。 好一個“脫胎換骨”！不知從何時開始，自己將學習、辦事、做人都看成是一種脫胎換骨的過程，例如從前自己對電腦、數學十分害怕，只是希望浸淫在文史哲和社會科學裡面，後來在美國留學，接觸社會科學和哲學時，才發現原來社科需要應用電腦統計學，而哲學需要研究數學邏輯！這些跟自己原本性格取向背道而馳的學科，曾經令自己煩惱不已，然而，每當困倦時，那位少林高手改練詠春寸勁的故事，和“脫胎換骨”這四個字，便在腦海中浮現。最後，我總算完成了“詠春寸勁”！ 學習電腦時，老師經常提起幾句說話：“輸入垃圾，輸出垃圾。﹙Garbage in, Garbage out﹚如果你的指令有錯誤，即使你重複同樣指令幾十次，結果仍然是垃圾。要有不同結果，就需要改變輸入。” 這幾句說話深深地刻上自己的心板上，為什麼自己在很多事情上重蹈覆轍呢？很簡單，輸入垃圾，輸出垃圾！電腦發生問題時，都會顯示一些錯誤說明信息﹙error message﹚，可是，很多電腦使用者都不會細心閱讀信息。人生豈非一樣嗎？什麼事情的結果都會或隱或現地包含著一些錯誤說明信息，只是我們沒有虛心領受教訓。也不知由什麼時候開始，自己十分留意人生的錯誤說明信息，並且努力改變輸入，現在自己雖然不是完全沒有“檔機”，但至少不會重複輸入垃圾。 除了以電腦譬如人生，自己也從”生如戰士”中學習到不少哲理。初來美國時，我認識了一些越南戰爭退伍軍人，他們對當時美國政府戰略的評價十分負面：“以美國的軍力，本來就不應該打得那麼糟糕，美國政府害怕蘇聯會介入，所以並沒有全力投入戰場，只是打有限戰爭﹙limited war﹚，美國政府之目的不是求勝，而只是要逼使對方和談，一場沒有全力以赴的戰爭，注定是一場以敗北告終的戰爭。”一位牧師朋友說：“越戰就好像一個馬虎基督徒的局部委身﹙half-way committment﹚。” 牧師的說話，真是畫龍點睛，亦不知始於何時，我將人生當成一場戰爭，假若自己不全面作戰，最後必定一敗塗地，敵退我進，敵進我退！若我真的畏懼“蘇聯”，那麼就乾脆不要開戰，來者不怕，怕者不來！我曾經將這作戰精神，應用在健康調理上，醫生指出我的膽固醇過高之後，我不但服用藥物，而且幾乎戒絕了紅肉、雞蛋和油膩食物，並且積極做運動。一些朋友奇怪我為什麼如此“極端”，為什麼不慢慢來呢？我說：“這是一場戰爭，慢慢來的話，敵人就會深入腹地。” 中國禪宗主張在日常生活中觀察入微就可以參悟禪機，禪宗的道理有時未免太抽象難懂，無論如何，我同意在生活中可以領受很多做人哲學，哪怕看來是與做人處世無關的東西。 200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