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創豪

與朋友逛書局，朋友拿起一本某女作家的小說，稱讚她寫得好。我即時的反應是： 「我不喜歡她，這人太自我了。」

這位作家著作不多，我看她的處女作時，看了半部已無心看下去。那本書是述說 作者自己的大學生活，書中所見，作者竟毫無一個大學生關懷社會的熱誠、一個 知識分子思想深度，只見作者一會兒鄙現穿平底運動鞋的同學，一會兒拿了別人 的東西吃，一聲也不謝，還傲氣凌人。

作者的第二部著作是小說，這本小說曾被投給某大出版社，但被退槁，那編輯對 我說：「那妮子有點兒心理變態。」

這位作者又曾希望跟某位名教授讀碩士，但那教授不允，他對我說：「那位小姐 很聰明，她是可以讀上去的，不過她讀書是為了虛榮，所以我不簽給她。」基於 以往所見所聞，所以我在書局中坦率表示了我不喜歡那位作家及其作品。我的朋 友反駁：「你寫的東西不也是很自我嗎？」

我承認，我有些作品的題材是很個人化，但個人化並不等於自我。

日本曾興起一種名為「私小說」的體裁，那是暴露作者真實的生活體驗及內心感 想的小說，郁達夫曾受其影響，寫了不少「自傳式小說」。但那種挖掘個人問題 的小說，其實是可以有高度的普遍性及社會意義，因為人性就是普遍的！鄭明俐 在「現代散文的內涵」一書中亦指出：散文的可愛正是每篇文章所顯示的作者人 格，散文不避忌個人主義，因為個人主義的價值是視作者的自我品格而定。散文 不單只寫心靈的感懷、生命的際遇，還發展至思想的層次、專業的學問等等。

總括來說：自我與個人化是兩碼事，前者是展示自己是生活的中心、是他人及萬 物的尺度，合我意者抬之舉之，不合者諷之罵之；後者則是坦誠地開放自己的體 驗、感受、問題，從而與讀者分享做人處世的心得。

（原載於澳門日報 一九八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