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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我有一個美術科學位,可是很少作畫,也有一張攝影學文憑,但是獵影寫真,卻遠遠少於舞文弄墨。
繪畫並不簡單,在大學時代每一個學生都有自己的工作間,畫架、畫布、油彩可以方便地收藏和攤開使用,但是畢業之後,我一直都是租賃房間居住,根本沒有繪畫的空間,如果油彩弄髒了房東地方的話,那就更加麻煩。而且,聘請模特兒所費不菲,願意「犧牲」的朋友又不多。收藏和運輸藝術作品是另一個頭痛問題,特別是立體藝術品,如雕塑、模型等。從前我只是創作平面藝術,可是每次搬家,那些大幅油畫都令我苦惱不已,有一次我包裝好幾幅油畫,打算託聯合包裹服務﹙UPS﹚運送到另一州,那位服務員問我那些油畫值多少錢,我傲然回答:「這些都是我的作品,是無價寶。」她截然說:「對不起,我們不敢為你運送這些東西。」結果我只有親自攜帶油畫搬家。最後,我不勝其煩,便把他們賣掉或者送給朋友。
後來我集中精力在攝影上,攝影不同繪畫,需要的金錢、空間和時間都較少,而且攝影十分乾手淨腳﹙如果你不自己沖晒菲林相片的話﹚,收藏和運輸亦很方便。從前我到很多地方,都必定帶著不少攝影器材,光是腰部就纏上幾個腰包,所以人家取笑我是「丐幫九袋」,由於我背著一個狀似衝鋒槍的黑色攝影腳架,加上穿著看似避彈衣的攝影師背心,故此有人笑我是「飛虎隊」。年青時,背著幾十磅的攝影器材上天入地也不是什麼一回事,但是,歲月不饒人,現在已難復當年之勇,攝影取景的次數當然沒有從前頻密。
唯有寫作,是不受空間、時間、器材和精力限制的藝術媒介,只要有一支筆、一張紙,隨時隨地都可以寫作。使徒約翰被放逐到拔摩荒島時,寫出了驚世的【啟示錄】;另一位使徒保羅在坐牢時著成了傳頌千古的【以弗所書】、【歌羅西書】等監獄書信;二次大戰期間,反對納粹的德國牧師潘霍華,在獄中就義前完成了感人的【獄中書簡】;臺灣作家李傲和柏楊在監獄裡面也曾寫了不少作品;美國作家史葛杜魯﹙Scott Turow﹚,亦是隨時隨地寫作,他說自己在火車、在機場,都會把握時間寫東西……那怕是荒島、枷鎖,也困不住一枝筆! 其實,寫作甚至不需要紙筆,我經常在心裡打腹稿,去構思怎樣寫作文章,待有紙筆或者電腦時,便把已經打好的腹稿默出來。由於自己經常打腹稿,所以擺出一副心不在焉、魂遊象外的樣子,幸好還未至自言自語。套用古龍小說兩段話:「手中無劍,心中有劍。」還有:「招已出,在心中。」我是「手中無筆,心中有筆;文已寫,在心中。」 在現實中,的確有不操筆的作者,英國著名天文學家史提芬.霍金斯﹙Stephen Hawking﹚在年青時因病而癱瘓,他只能勉強說出難以辨認的說話,所以講學寫作都需要專人去「翻譯」,後來他採用一種特別為殘障人士設計的電腦系統,才改善了寫作效率。法國名著【潛水鐘與蝴蝶】的作者鮑比﹙Bauby﹚,在中年時不幸患上一種怪病,全身癱瘓,甚至不能說話,只有左眼還可以眨動,但是他仍然堅持要寫作,於是他的朋友向他展示一塊字母板,他的朋友指向逐個字母,當他需要這個字母時,眼睛便顯示信號,【潛水鐘與蝴蝶】就是這樣慢吞吞地寫出來的。只要有心,就可以寫作!這是一個多麼奇妙的溝通媒介!但是,我很難想像以上兩人能夠排除萬難去繪畫攝影,如果他們把自己的思想告訴懂得美術和攝影的朋友、或者輸入電腦系統,然後讓朋友、電腦代工,那麼這還算不算是自己的創作呢? 我不知道來日自己的際遇如何,也許我會失掉所有藏書、繪畫工具、攝影器材、電腦設備、甚至身體健康,但無論如何,只要不失去自己的心,于願足矣! 1999.10.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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