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人的生活忙得不可開交,升斗市民沒有選擇,只有一條身子隨著日月轉。至於高級行政人員、領導人更不在話下,他們的時間表編排得密密麻麻,約見他們難於登天,任何送到他們手上的文件、電子郵件,都會石沉大海。從前,我諒解這些「大忙人」、的處境,不過,筆者在江湖浮沈多年之後,不禁懷疑到底這些忙碌的生活是真的否迫不得已,還是人們必須要製造忙碌、製造問題來凸顯自己的重要性。 讓我舉個例子吧!我曾經在某公司服務過一位高級經理,他經常遲到,這並不是遲到十幾分鐘,而是一個至幾個小時!不消說,他的理由是自己日理萬機。在某個典型的一天,他的會議一個接一個,他與包括筆者在內的幾名下屬開會前說:「兩個小時之後我在另一座大樓有另一個會議。」出乎意料之外,在那天會議十分順利,一個半小時之後所有要討論的議題都圓滿結束,我以為經理會馬上離開,預備下個會議。誰知道他繼續扯出一些跟議程沒有多大關係的話題,拖到距離下個會議還剩下幾分鐘的時候,他悠然地望望時鐘,跟著不斷地發表偉論,過了半個小時之後,他再望一望鐘,之後悠然地說:「過時了。」但他繼續在會議室消磨大約半個小時,才施施然走去隔鄰的大樓。 我不知道他什麼葫蘆賣什麼藥,無論如何,筆者總算讀過一點心理學,我姑且揣測經理的動機。可能在自覺與不自覺之間,他怎樣編排自己的行程,變成了控制別人心理的工具。香港有兩句十分傳神的俗語:「你要我做,我就去做,咁我咪好冇面?」經理的心態可能是一樣,他是日理萬機的大忙人,若果他準時出席會議,那豈不是失去了重要人物應有的光彩。遲到一個小時,他可以間接地向等待他的人傳達一個強烈的訊息:「我是重要人物、我是影響大局的決策者,你必須耐心等候我。」 從前我聽過人說:在日本,超時工作是一般職員的規範,如果一個男人五點鐘之後就可以回家,太太和兒女會瞧不起他,所以即使不需要加班,日本員工也會在放工之後在街上流連,直至深夜才回家。那位美國高級經理的行徑,和日本員工有異曲同工之妙。 不同的是,日本職員的做法只影響著自己的家庭生活,日本企業仍然維持高效率;可是,上述那種製造忙碌、製造問題的美國經理,卻拖延、甚至乎癱瘓了整個運作。無數次本來可以順順利利的計劃,那些重要人物卻突然在沒有適當理由下「剎車」,拖了幾個月之後出現了嚴重問題,領導人便走出來「拯救世界」,並且要求「深切檢討」。當然,檢討對象只是下屬,卻並不包括他們自己。 行文至此,不禁想起唐寅的詩句:「但願老死花酒間,不願鞠躬車馬前。」從前自己很不喜歡某些中國傳統文人頹廢的心態,他們為什麼風花雪月而不事生產呢?但是對比現代沒有意義的忙碌生活,也許「花酒間」是比「車馬前」更加健康的生活方式。
2007.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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