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年前在美國有一套很受歡迎的科幻片集,名叫【量子跳躍】 (Quantum Leap),在片中男主角通過時間機器,可以化身成為不同時空的人物,有一次他變成了一個電視藝員,飾演一位宅心仁厚和聰明絕頂的醫生。但是他卻被一個相信優生學的女人綁架,那女子認為這「醫生」的遺傳基因十分優秀,所以強迫他跟自己「配種」。男主角又好氣、又好笑,說:「我不是醫生,我是一個演員,為什麼她連演戲和現實都分不清楚?」

這故事當然有點誇張,然而誇張之中還是帶著幾分真實。在傳播媒介鋪天蓋地的宣傳之下,彷彿娛樂和現實的界線越來越模糊。電影明星、電視藝員和歌星能夠瘋魔眾生,令觀眾神魂顛倒。但是,在銀幕上豪情俠義的英雄,在現實中可能吸毒和毆打女朋友;在舞台上的窮苦女子,在現實中可能一擲千金。無論如何,藝人無非是眾多職業的一種,如果我需要一些英雄偶像去崇拜、需要一些模範去跟隨,倒不如去找尋現實中的英雄。

提起英雄,我想起了幾年前在德薩斯州基督之軀 (Corpus Christi) 的一次旅程,那時在第二次大戰中戰績彪炳的航空母艦萊盛頓號 (USS Lexington) 剛剛退役,萊盛頓號被送到基督之軀,成為供人遊覽的紀念館。萊盛頓號在第二次大戰時神出鬼沒,有幾次敵人誤傳它已經被擊沉,誰知它又出人意表地向敵人攻擊。由於它的船身是淺藍色,所以外號叫「藍魔鬼」。

當我在艦上參觀時,有一些退伍的老兵作導遊。我的導遊是約瀚,我問他:「這艘戰艦看來十分完整,真是看不出它曾身經百戰。」這漫不經心的說話,卻令約瀚的臉沉了下去,雖然海風呼呼,但是我還隱約聽到他歎息的聲音,他說: 「這艘戰艦經過修葺,其實它先後受了兩次重擊,有一次指揮橋被日本飛機打中,死了很多人。另外一次,船頭被日本潛艇的魚雷射個正著,死了四十幾個官兵。第一次我還可以用機關槍反擊,但是第二次我全無辦法,我參與救火,並且救活了一些同僚,不過有些卻救不了。」

我的頭像是被磁盤吸著,扭過去仰視著指揮橋,雖然指揮橋離我很遠,但是我仍然有一股想伸手觸摸它的衝動。跟著我像著魔的走向船頭,我出神地望著大海,那海浪的聲音,彷彿是英雄的頌歌。

約瀚走到我的身旁,我的喉嚨結了,說不出一句話。一會兒後,我終於開口了: 「真可惜,我不知道他們的名字。」

突然,約瀚好像幼童背誦唐詩一般,滾瓜爛熟地唸出一連串姓名出來,跟著他說:「我記得所有死難戰友的姓名,其中有幾位是曾經與我並肩作戰的好朋友,我從來沒有忘記他們,我一直保留他們的照片。電影紅星尊榮 (John Wayne) 在二次大戰時從來沒有開過一槍,可是他演出過很多戰爭片,以大英雄的姿態出現。人家只是記得尊榮,但有誰會記起我的戰友呢?因為他們死了,尊榮才可以活,你和我才可以活。」

他那滿佈皺紋、飽歷風霜的臉,這時散發出一種神祕的光輝。雖然他的面容沒有荷里活 (好萊塢)的包裝,但他的魅力,卻比起【壯志凌雲】 (Top Gun) 中的湯告魯斯 (Tom Cruise) 勝過千萬倍。

由美國的英雄,我想起了中國的英雄。當年司馬遷到屈原沉處時說:「未嘗不垂涕,想見其為人。」可惜由於種種限制,我無緣到蘆溝橋、四行倉庫和喜峰口等神州山河去懷古憑弔。

筆者有一些朋友,不用電影明星的海報去裝飾家居和辦公室,他們的海報是科學家愛因斯坦、飛行員林白等偉人。一直以來,我都想在家中貼上一些海報,我的首選是身先士卒的吉星文將軍、死守四行倉庫的謝晉元團長和力戰而死的張自忠將軍,可惜卻沒有人出版他們的海報。

1998.6.8


Navigation

Essay Menu

Poem Menu

Short Story Menu

On Cultures and Nations

On Study and Education

On Relationship and Psy

On Writing

On Art

Other Essays

Special Topics

Main menu

Other Authors

Simplified Navigation

Table of Contents

Search Engine

Credit/Copyright ©

Contact Dr. Y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