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睡七十萬年的驚艷:

熔岩河洞穴

余創豪


很多時候,觀光受限於季節和天氣,尋覓春天的野花和秋天的楓葉就是很好的例子,如果時機不對,你便會大失所望。但有一些自然奇觀,你卻幾乎可以隨時造訪,「熔岩河洞」(Lava River Cave就是這種「全天候」的恆常地方,無論您什麼時候到訪這洞穴,它的溫度保持不變:接近冰點;它的照明情況也是經常一樣:完全黑暗。

熔岩河不是一條有水的河流,這是一個長管狀的熔岩洞穴,因此它也被稱為「熔岩管」(Lava tube),熔岩管是一種火山活動造成的地質結構,當熔岩由火山流出時,頂部、兩側、底部的熔岩首先冷卻和凝固,但中間的熱熔岩仍然流動,流光之後,內管便清空了。

熔岩河洞穴位於美國科科尼諾國家森林(Coconino National Forest),它非常接近亞利桑那州旗桿鎮(Flagstaff)。這0.77英里長的洞穴大約形成於七十萬年前,因為它長埋地下,所以即使你站在它上面,你也不會知道它存在。直到一九一五年某一天,這管子的一部分天花板倒塌,這驚艷才破土面世。

這個洞穴全年都保持恆定的溫度(華氏四十度左右),我在初夏去到那裡,地面的溫度為八十多度,但下降五英尺到達洞穴口之後,我忽然感到寒氣迫人,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洞口竟然結冰!做大事的人往往會忽略小節,我只記得攜帶相機,卻忘了帶大衣禦寒,幸好一位好心人借給我一件絨衣。

地球上排名前二十名最長的熔岩管,有十一個在夏威夷。很多年前,我瀏覽了其中一個在夏威夷火山國家公園的熔岩管,那熔岩隧道有照明系統和步道鋪設。相反,科科尼諾的熔岩管洞是純粹自然的,裡面沒有任何方便遊客的設施,洞內的岩石尖削和濕滑,兼且遊人要面對一片黑暗。雖然我配備了登山鞋和裝頭燈,我不小心踩上一塊鬆散的岩石,因而跌倒在地,我沒有受傷,但我的攝影三腳架卻破損了,對我來說,這比跌傷還要慘。無論如何,此行是一個令人回味無窮的經驗,由於岩石存著豐富的礦物質,混合了冰雪之後,便散發出點點金光。此外,礦物質令一些洞穴的牆壁像抽像畫一般龍飛鳳舞、五彩繽紛。遺憾的是,我只帶來一只小小的裝頭燈,在微弱的光線下,我難以清楚地看到壁畫。

這「睡美人」已經孤寂地沈睡了七十萬年,如果沒有從外面而來的光線,所有這些奇景都只會埋藏在黑暗裡,冰封的石頭不會發光,洞穴的壁畫也不會舞動其鮮豔的色彩。哲學家喜歡用光來表示真理,例如在古希臘哲學家柏拉圖採用的一個比喻中,一個人被鐵鏈鎖在洞內,他可以看到的東西無非是投影,但有一天,他離開了山洞,找到了真理,之後,一切都暴露在光線下,難怪在英文中「思想解放」或者「啟蒙」是「enlightenment」。此外,唐代大詩人杜甫說:「天不生仲尼,萬古如長夜。」換句話說,孔子之光為中國帶來了真理。【聖經】的〈約翰福音〉亦是以光來形容耶穌降世:「光照在黑暗裡,黑暗卻不接受光。」不錯,如果沒有外來的光,我們便看不到真理。

同樣道理,沒有明光照耀,也沒有美感,雖然真相就在那裡,美貌就在那裡,但他們本身不會發光,他們可以繼續昏睡在黑暗中千萬年。

2010.5.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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