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游泳選手邁克爾•菲爾普斯在倫敦奧運會開幕時的四百米個人混合泳賽中僅得第四,許多粉絲感到震驚和失望,幸好後來他反彈過來,如今菲爾普斯贏得四金兩銀,這成績超過其他游泳選手在奧運會上的獎牌。把他參加過的所有奧運會計入去,他總共奪得二十二枚獎牌,這是奧運史上前所未的輝煌紀錄。為什麼奧運開始時他這麼差勁呢?後來又是什麼原因讓他脫離梏桎,一飛沖天呢?我讀了一些分析,但有些解讀未免有點小題大做,我認為這可能只是自然法則的模式。
任何上升的東西最後都會掉落,任何下降的終歸會再次鳳舞九天,這自然法則有一個奇特的術語:「向均值的統計迴歸」(Statistical
regression towards the mean),這種現象是由英國科學家弗朗西斯•高爾頓(Francis
Galton)在十九世紀發現的,他觀察到極端的事情有一種邁進平均數值的傾向。儘管這法則一早已被發現,可是人們仍然錯誤地解釋成敗。在二十世紀六零年代,一名以色列空軍飛行教官說:以前他稱讚表現良好的飛行學員之後,他們的下一個空中動作會變得很糟糕,如果他對學員大呼大喝,他們下一回的表現會更優秀。教練的結論是:嚴師出高徒。諾貝爾獎得主丹尼爾•卡尼曼(Daniel
Kahneman)發現,其實飛行學員的表現好壞與否和教師是否稱讚或責罵學生無關,若學生連續有良好的飛行記錄,最終他會搞砸一次。但他做錯一次或幾次之後,他便會自動改善過來。簡而言之,這是「向均值的統計迴歸」。
美國在越南戰敗後,許多書籍反思為何這超級強國竟然陰溝裡翻船,當中表表者是前國防部長羅伯特•麥克納馬拉(Robert
McNamara)撰寫的《回顧:越南的悲劇和教訓》,歷史學家扎卡里•索爾(Zachary
Shore)在《擺烏龍:為什麼聰明人做出錯誤決定》中,也包括一章關於越戰的論述。這些書籍有一個共同的主題:美國人太以自我為中心,美國決策者並不了解越南的文化和歷史,相反,他們使用刻板的印象去看北越,從而下了許多錯誤的決定。但北越、中國、蘇聯不也是用帝國主義的有色眼鏡來看待美國嗎?我對越戰失敗的觀點是屬於「異見」,我認為它可以通過「向均值的統計迴歸」而解釋。
在越南戰爭之前,美國從未輸過任何一場戰爭。一八一二年,英國軍隊在華盛頓首都附近擊敗了美軍,並焚毀了白宮,但後來美國將軍安德魯•傑克遜在新奧爾良戰役中打敗了英軍,這場戰爭是一個平局。朝鮮戰爭亦然,因為朝鮮和韓國在一九五三年維持著原來的三八線。在美國崛起之前,大英帝國稱霸全球,但它也輸過幾場戰爭,例如一七七五年的美國獨立戰爭、一八零六年的第四聯盟戰爭、一八三九年的第一次盎格魯對阿富汗戰爭……。任何國家都不可能在兩百年內保持不敗之身,美國也不例外。即使美國能夠在越戰中僵持下去,甚至於打勝仗,但失敗仍然是指日可待的。我想強調,這篇文章之目的不是為美國的冷戰政策辯護,我不是說約翰遜、尼克松、基辛格沒有做錯任何事情,但有時人們可能過度解釋了歷史事件的所謂「原因」。
納西姆•塔勒布(Nassim
Taleb)的名著《黑天鵝》可謂膾炙人口,在《黑天鵝》出版之前,他寫了另一本書,題為《被隨機欺騙》(Fooled
by randomness)。在這本書中他指出,當人們平步青雲之際,他們會將成就歸功於自己的眼光、經驗、學識、技能、性格,而忽略了運氣也起著顯著的作用,簡而言之,他們受到隨機性的事件愚弄。我認為相反的事情也可能發生,當我們面對晴天霹靂的失敗時,我們可能對自己非常苛刻,我們會感到內疚,會以為自己必定做了錯事。如果一名製片人或導演生產了許多叫好又叫座的鉅片,但突然出了一部「鎚仔戲」,通常評論家說製片人或導演已經江郎才盡。大多數人都同意《1941》是由史蒂芬•史匹堡最糟糕的電影之一,有趣的是,這部電影是夾在《第三類接觸》和《奪寶奇兵》之間,而這兩齣電影是史匹堡的經典之作。如果一個孩子連續在五門考試中得到甲級,卻突然在另一次不算太難的測驗中「大肚」(D),或者「梳頭」」(E),或者「拿槍」(F),或者「戴頭盔」(G),甚至「擔梯」(H),家長可能歸咎於孩子過度沈迷Facebook,或者花太多時間陪女朋友……等等。但是,這也可能只是由於運氣不好,這可能是「向均值的統計迴歸」。即使菲爾普斯也無法逃脫自然規律,我們這般凡夫俗子又怎麼可能呢?我的建議是:除非發生了非常明顯的東西(例如參加考試之前你的兒子上Facebook十二小時,或與女友去拉斯維加斯渡週末),否則我們沒有必要過度解讀「原因」。
親愛的讀者,如果您發現這篇文章的質素不及我以前的好,我不是江郎才盡或者余郎才盡,這只是運氣不好,這是自然法則。請拭目以待,我的下一篇文章會更好。
2012.8.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