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者喜歡觀光,但瞎編故事的導遊,卻令人掃興不已。例如幾年前我參加了一個絲綢之路的旅行團,其中一個導遊告訴我:漢武帝派遣張騫出使西域,是為了對付蒙古人!相反,若果有一位知識淵博的導遊,那麼旅程便會有趣很多。如果旅遊團有幾個專家導遊,那更加令人喜出望外了。 上週六,亞利桑那州立大學生命科學學院在河岸保護區舉行了一項免費活動,河岸保護區是一個佔地一百一十英畝的濕地公園,有趣的是,這個保護區並非位於天涯海角,而是在吉爾伯特﹝Gilbert﹞鎮裡面,距離我的住所只有二十分鐘車程。河岸保護區由一個名為河岸研究所﹝Riparian Institute﹞的非營利組織管理,其使命是提高亞利桑那居民對自然生態的認識,特別是沙漠和河岸環境。 上週六有三個導遊帶領參加者沿著公園散步,領隊是一位生命科學教授,另外兩名導遊則是研究生,他們貼在胸前的標籤是:鳥類專家、昆蟲專家、植物專家。散步之前,他們又設立了顯微鏡和照相機,顯微鏡是讓參觀者察看藻類和微生物,相機是讓遊客看到公園的全視野。不用說,這小組是由微生物專家、顯微鏡專家、攝影專家組成,他們畢生致力於建立自己的專業知識,但當時我沒有花一分錢,便從這些專家身上坐享其成。
我不能在這篇短文中詳述當天一切所看所聞,請恕我掛一漏萬。在行程中植物專家指著一堆野生花草說:「這類植物的壽命可以擴展到數千歲,甚至一萬年。」這可能嗎?她解釋:「這植物的中心枯萎之後,其分枝繼續向外增長,這個過程一直持續幾千年。從衛星或空中圖片你可以看到同心圓。通過DNA測試,我們發現那些是同一株植物。」在此之前,我以為只有樹木才可壽過千年,此行顛覆了我對植物的觀念。 如前所述,一位科學家設立了一部在三腳架上的攝影機,該相機是傻瓜機,其傳感器只有九百萬像素。我自豪地出示我的單鏡反光相機,並且對他說:「我的相機傳感器有二千四百萬像素。」科學家微笑著回應:「但是這台相機可以拍出具有324百萬像素的照片。」我感到震驚,他指著相機和三腳架之間的設備,然後說:「這設備稱為Gigapan,我可以鎖定左上角之一點和右下角之一點,然後Gigapan將相機向上下左右移動,拍攝三十六張圖片,之後軟件將所有圖像縫合在一起,以產生一個非常高清晰度的圖像,這就是為何我的九百萬像素傳感器能超越你的二千四百萬像素。這非常高清晰度的圖像讓我看到肉眼無法看到的細節。」雖然Adobe Photoshop有一個功能叫做「照片合併」,可以拼湊全景﹝panoramic﹞照片,但我頂多合併五至六張照片,三十六張圖片是在我想像之外。 微生物專家的顯微鏡亦令我大開眼界,放大的圖像可以奐美抽像畫,但恐怕抽像畫創始人康丁斯基也無法相像出這微觀世界的亂中帶序。鳥類專家設立的望遠鏡也令我驚訝萬分,在特寫鏡頭下,鳥兒的姿態是何等優雅,即使是牠將長咀插入水中捕食,也好像跳舞一般。 世界充滿了奇觀,一些自然奇觀單憑外貌已令人震撼,例如大峽谷和尼亞加拉大瀑布。但是一些自然奇觀卻極其隱蔽,莊子說:「天地有大美而不言。」她們看起來很平凡,你可能在她們身邊擦過也不會望一眼,你需要科學儀器和知識,如DNA測試、衛星照片、高清晰度圖像、顯微鏡、望遠鏡……,才能夠揭示她們深藏的美。雖然藝術家可以通過科學而發掘大自然的美麗,但是,藝術和科學之間的關係並不是單向的。英國神學家兼科學家約翰波金霍恩﹝John Polkinghorne﹞指出:數學家尋找數學之美。無獨有偶,相信無神論的物理學家史蒂芬溫伯格﹝Steven Weinberg﹞也表示,美是建構物理學理論的一個重要標準。當我在香港時,中學教育系統分開文科和理科,但我不喜歡這種分界。藝術與科學應該是相互聯繫的。也許,世界最根源的本質就是美。
Birds at the wetland
2010.4.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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