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書與幹粗活

在港澳，上大學要經過「刀山水海」，萬重關卡，當我向人表示自己是大學生時， 人家都會投以驚羨目光，如果我是博士或教授的話，那簡直是前額發光了。

但在美國，上大學有如上中學般，並不是一件了不起的事，而教授也被看成無非 是一份職業。事實上，有不少美國人讀了大學一段時間後，覺得不適合自己便退 學，情願早點在社會工作，而不少大學生畢業後也不願上研究院，結果現今在美 國研究院畢業者多是外國人，筆者有一位在阿拉巴馬州(Alabama)工作的中國朋 友，他告訴我他的公司有四十多名工程師，連他自己在內共有三個博士，而三個 也是中國人。

中國讀書人仍十分重現讀書人的尊嚴，不少中國學生在畢業後等了一年也找不到 工作，因為他們只想做與自己學歷相稱的高級職位。美國人的態度卻不同，很多 美國大學畢業生都不能馬上找到合意的工作，但他們不介意去做收銀員、廚師、 送貨、清潔、油站服務員、待應生與護衛員等低級職位。

我曾在一間餐廳做洗「大餅」，當時真有英雄落難的感慨，我對同學透露自己是 大學畢業時，竟發現他們中間不少也有大學學位。這情形並非鮮見，我的大學接 待處的兩位文員，幹的只是登記發錢等工作，我起初以為她們只有中學程度，頂 多是學士吧！後來我發現原來她們是碩士生！

我個人以為這是一件好事，當高學歷者幹過粗活、捱過苦時，日後當上經理、主 管，便會對下屬更體恤。

我父母從事印刷，從小我便要被半逼半勸地去做辛苦而沈悶的工作，我在長大後 卻極力逃避，只想做個讀書人，許多時情願逛書局也不去分擔父母的擔子。來美 後方體驗到金錢難得，三年來我做過清潔、剪草、洗碟、搬運……經過三年「勞 改」後，我已徹悟到：讀書人根本不算什麼。

（原載於澳門日報 一九九零、七、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