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十字街頭上的

以斯帖、格魯夫、德克勒克、蔣經國

余創豪


猶太人因以斯帖而逃過一劫

【舊約聖經以斯帖記】記錄了一個驚險的故事:以斯帖是一名猶太女子,她被波斯國王亞哈隨魯選中為王后,然而,國王不知道她是猶太人。以斯帖的叔叔是末底改,末底改的敵人哈曼設計了一個陰謀,以消滅末底改和居住在波斯的猶太人,他告訴國王,如果猶太人被允許繼續保存自己的習俗,他們可能會危害波斯,就這樣哈曼說服了國王,讓他殺害猶太人。末底改知悉大難臨頭,他囑咐以斯帖進去朝見國王,為本族的人在國王面前懇切求情。但沒有國王的允許,她進入國王的寢宮便可能會被處死。末底改告訴她:「此時你若閉口不言,猶大人必從別處得解脫,蒙拯救;你和你父家必致滅亡。焉知你得了王后的位分不是為現今的機會嗎?」以斯帖決定違例進去見國王,她毅然地說:「我若死就死吧!」最後,國王改變主意,處死了哈曼,猶太人因而逃過一劫。

末底改說得好,如果以斯帖拒絕見國王,神可以找到另一個人或者用另外一種方法來完成他的旨意,她全家不會倖免於難,而歷史會無情地遺忘以斯帖。從以斯帖的故事,我聯想到英特爾公司的前總裁安迪格魯夫(Andy Grove),南非前總統弗雷德里克德克勒克(Frederik de Klerk,和中華民國前總統蔣經國。

英特爾退出內存芯片市場

我寫這篇文章的電腦裡面有英特爾的微型處理器,現在幾乎所有人每一天都使用英特爾的科技。英特爾公司始於1968年,但最初它不是一間製造微型處理器的公司,它的產品是內存記憶芯片。二十年來,它成功擊敗了所有美國的競爭對手,當時,內存芯片就是英特爾,英特爾就是內存芯片。然而,20世紀80年代芯片營運的遊戲規則卻改變了,因為日本進入了內存芯片市場,並逐漸攻佔了全世界。

不管英特爾怎樣努力嘗試,它仍不能與日本內存芯片的價格和質量相比。起初,英特爾總裁格羅夫否認事實,一些顧問提出了「走出去」(go for it)前策略:建立一個巨大的內存芯片工廠,跟日本人硬碰。1985年,格魯夫對公司執行長戈登摩爾(Gordon Moore)說:「如果我們被董事會踢出來,跟著董事會帶來了一位新的行政總裁,你認為他會做什麼?」摩爾回答說:「他會退出內存芯片市場。」格羅夫說:「你和我為什麼不走出門口,然後返回來,隨後自己動手做這件事情?」之後,由於其微型處理器的成功,英特爾成為世界上最大的芯片製造商。在他的名著【只有偏執狂才能生存】裡面,格羅夫寫道:「有時公司的高級管理人員很晚才意識到世界正在改變,而領導者往往是最後一個知道的。」這響應了緬甸民主運動領袖翁山蘇姬所說:「政府領導人令人吃驚,似乎往往他是最後一個知道人民想什麼的人。

幸運的是,格羅夫不是最後一個知道世界正在發生變化的總裁。然而,當數碼技術徹底改變了攝影時,寶麗來公司和柯達公司的回應速度卻是慢吞吞的,2001年,寶麗來公司申請破產保護,2012年柯達公司亦步其後塵,你還記得寶麗來和柯達最後一任總裁的的名字嗎?如果格羅夫選擇繼續否認事實,英特爾可能會得到跟寶麗來和柯達同樣的命運。另一種可能性是,英特爾董事會引入一個有遠見的首席執行官,他成為了挽救英特爾的新領導人。「此時你若閉口不言,英特爾必從別處得解脫,蒙拯救;你必被歷史遺忘。焉知你得了總裁的位分不是為現今的機會嗎?」

德克勒克光榮地走下政治舞台

納爾遜曼德拉是一個家喻戶曉的名字,他因為反對南非的種族隔離政策而受了二十七年牢獄之災,最後他被選為總統。但是,如果沒有另一個英雄大膽的舉動,曼德拉可能不會完成這曠世偉業,這位英雄就是德克勒克。

20世紀60年代曼德拉以炸彈攻擊政府的目標,從而爭取黑人的解放,1962年,他因此而被判處終身監禁。然而,整個世界都厭惡南非的種族隔離政策和同情曼德拉。在20世紀80年代,德克勒克是部長理事會的主席,他一再促請總統博塔(Botha)與曼德拉坐下來談判,但博塔堅決拒絕,並指責曼德拉為恐怖分子。當美國經濟制裁南非的時候,博塔仍不讓步。在南非受到國際孤立之下,內閣迫博塔辭職。1989年3月,德克勒克當選為總統,但博塔拒絕卸任,博塔和德克勒克最後達成了妥協:博塔在議會選舉後退休,讓德克勒克接任總統。1989年9月,德克勒克成為南非總統,他向反對黨解禁,釋放了曼德拉,結束了種族隔離政策,並且起草了包括了一人一票直選的新憲法。他聲稱自己的政策是要打破政治幻想和現實之間的障礙。1993年,德克勒克和曼德拉因為結束種族隔離而共同獲得了諾貝爾和平獎,1994年南非舉行第一次真正的總統選舉,曼德拉成為南非第一位黑人總統。

其實,博塔大有機會成為英雄,他有權力去釋放曼德拉,但他漠視浩浩蕩蕩的世界洪流,企圖以螳臂去阻擋歷史的巨輪,堅守不可能永遠維持下去的種族隔離,最後,他羞辱地被迫離開總統府。他的繼任者德克勒克也失去了總統寶座,但他卻帶著榮譽而下台。「此時你若閉口不言,南非必從別處得解脫,蒙拯救;你必被歷史遺忘。焉知你得了總統的位分不是為現今的機會嗎?」

結束獨裁的最後獨裁者

蔣介石曾告訴美國的魏德邁將軍:「如果我去世時仍是個獨裁者,我必將和所有的獨裁者一起為後人遺忘。但是,如果我能替民主政府建立確實穩定的基礎,我將永遠活在中國每個家中。」很可惜,蔣介石在逝世之時,台灣還未成為真正的民主社會,這污點削減了他領導北伐和抗戰的光輝,而中國民主化的歷史任務則落在其子蔣經國的肩上。

蔣經國面對南越政權覆亡、南韓總統朴正熙被刺殺、美麗島事件、黃文雄槍擊案、江南案……等衝擊,他知道一黨專政是不可能永遠持續下去的。1986年蔣經國下令成立政治革新小組,研究政治體制改革方案。蔣經國又表示會解除戒嚴令,開放黨禁、報禁,於是民運人士在圓山飯店集會,成立了民主進步黨。情治部門向蔣經國呈上異見分子的名單而請求打壓行動,但蔣經國不批准,他說:「使用權力容易,難就難在曉得什麼時候不去用它。」國民黨要員質疑蔣經國的做法,沈昌煥說:「這樣可能會使我們的黨將來失去政權!」蔣經國回答:「世上沒有永遠的執政黨。」1987年蔣經國真的宣佈解除戒嚴令,台灣人民得到了自由組黨、結社、出版的權利。此外,蔣經國不理會宋美齡的反對,破天荒地起用本省人李登輝。1994年台灣開始一人一票的省長直選,1996年總統也是以民選的方式上台。2000年總統選舉中民進黨候選人陳水扁勝出,出現了中國歷史上首次的和平政黨輪替,在2004年總統大選中陳水扁連任,國民黨連續八年成為在野黨。

蔣經國是結束獨裁的最後獨裁者。馬英九這樣評價對蔣經國:「我們可以說經國先生是一位威權時代的開明領袖,他一方面振興經濟、厚植國力,一方面親手啟動終結威權時代的政治工程。我們崇敬他,就因為他能突破家世、出身、教育、歷練乃至意識形態的局限,務實肆應變局,進而開創新局,在這個意義上,他的身影,不僅不曾褪色,反而歷久彌新。

蔣介石身處國共劍拔弩張的年代,其白色恐怖的政策是可以理解的,但若果他能局部開放台灣,或者至少設下逐步民主化藍圖,那麼他的歷史地位可能和其子蔣經國相提並論。「此時你若閉口不言,中華民族必從別處得解脫,蒙拯救;你必被歷史遺忘。焉知你得了總統的位分不是為現今的機會嗎?」

人生路上有多少個十字街頭?我可以選擇閉口不言,頑固地抱殘守缺,跟著被董事會踢出去,被內閣逼下台,被歷史遺忘,我也可以選擇觀察世界的變化、順應上帝的意願,然後把握機會。

2013.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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