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阿拉斯加旅行,我驚喜地被「異國風情」輕柔地吹拂。阿拉斯加原本是俄羅斯殖民地,一八七六年俄羅斯出售阿拉斯加予美國,雖然阿拉斯加已成為美國領土超過百年,當中仍然存留著不少俄羅斯文化。在兩個阿拉斯加的城鎮中,我先後參觀了兩所東正教堂和主教府,從前風聞東正教的藝術別異奇趣,現在親臨其地,更覺耳目一新。 很多中國人對天主教和基督新教都有所認識,對東正教則比較陌生,其實,東正教是基督信仰第二大主流,信徒人數還在基督新教之上,那麼,為什麼東正教在全世界的影響力卻不及另外兩位兄弟呢?說來話長,初期基督教會分為西方與東方教會,西方教會以羅馬為中心,東方教會則以東羅馬帝國(又名拜占庭帝國)之君士但丁堡為中心。在十一世紀時西方教會開除東方主教的會籍,於是東西方教會分裂。十五世紀時,鄂圖曼土耳其帝國攻陷君士但丁堡,拜占庭帝國滅亡,後來君士但丁堡改名為伊斯坦堡,在那一地帶東正教之影響力被回教取代。 隨後俄羅斯立意要成為東羅馬帝國之延續,俄國君主稱為「沙皇」(Tsar),這是源自拉丁文的「凱撒」(Caser),而莫斯科之別號是「新君士但丁堡」,一名東正俄修士說:「兩個羅馬帝國(東與西)已倒下,第三羅馬仍然屹立不倒。」俄羅斯亦順理成章而成為東正教之中心。 不過,俄羅斯並沒有西歐國家在經濟、文化上之優勢,故此俄羅斯之彼得大帝要竭力西化,這情形有如中國晚清面對西方挑戰而發起洋務運動、維新變法。宗教影響力亦隨著其它文化之影響力而或枯或榮,在十七至十九世紀,天主教和基督新教隨著歐洲殖民主義者而傳遍天下,但俄羅斯仍然困於內部改革和文化適應中。在二十世紀,布爾什維克革命創造了蘇聯,蘇聯壓制所有宗教,包括東正教。就這樣,這千歲巨人陷入了近百年的死寂。一九九二年蘇聯解體,俄羅斯東正教才重見天日。 在阿拉斯加的東正教堂,並不是好像歐洲的天主教堂那般巍峨宏偉,我參觀過的聖尼古拉斯教堂和聖米高教堂都是彈丸之地,前者只能容納十幾人站立,後者只能容納百幾人(東正教堂沒有座位,會眾只能站著崇拜)。然而,東正教堂的「聖像」(icon)藝術,其創意卻足以和天主教的建築藝術分庭抗禮。聖像就是耶穌、瑪莉亞和聖人的畫像,讀者可能會問:天主教不也是有聖像嗎?這有什麼獨特呢? 聖尼古拉斯教堂 東正教的聖像有好幾個特色,第一,它們都是金碧輝煌,由於從前保存圖畫不易,人們往往將金屬鑲在圖畫上面,一個人像只能露出臉和手。可是,這樣金屬就只遮蔽了大部份畫面,為了營造美感,金屬反客為主,變得十分精雕細琢,這種鑲鉗金屬的繪畫名為 Riza。本來加上金屬只是為了實用價值(保護圖畫),在喧賓奪主下,金屬卻意外地為聖像添上神聖的光輝,令其氣派更為莊嚴。 第二,很多東正教的聖像都沒有表情,彷彿神與聖人都遠離人世間七情六慾,沒有喜樂,也沒有哀傷,相反,在梵蒂岡聖伯多祿大教堂中,聖母抱著垂死耶穌那一尊像,卻充滿著澴烈的悲情。初看東正教聖像時,不禁懷疑這種風格能否恰當地代表對世人充滿悲憫之心的上帝,可是在細心一想,也許至情至愛,是無聲勝有聲、盡在不言中,西諺亦有云:「欲哭無淚。」(sorrow is too deep for tears)天若有情天亦老,上帝又豈是無情呢? 第三,東正教的聖像充滿高度濃縮的象徵,例如一個圓屋頂就表示了整個教會,一個門口就代表了整座建築物,一座建築物象徵了整個城市,在畫中許多看來簡單的東西,其實都有很深刻的象徵意義。反之,米高安哲奴繪製聖西斯丁大教堂屋頂之壁畫時,卻鋪排極盡,刻畫入微,其場面之浩大有如今天的荷李活電影。在中國傳統戲曲中,一條馬鞭就象徵著一匹馬,一支旌旗就代表了整支軍隊,國學大師錢穆高度讚揚中國戲曲的象徵運用,卻批評西方戲劇只求排場,缺乏含蓄。我認為,這兩種風格都各有千秋,訴諸象徵需要「解讀」,追求真實感則帶來震撼美感,一個城市,總比一座建築物壯麗,一座建築物,總比一個門口宏偉。 一九三零年代中國著名傳道人倪柝聲參觀了一座東正教堂後,指責東正教「拜偶像」。其實東正教禁止信徒崇拜聖像,聖像之功用,只是用來引起信徒的尊敬(veneration)。基督新教強調敬拜上帝應該講求心靈誠實,一方面我同意這種態度,另一方面,這種樸實無華之風亦帶來代價,平心而論,在基督信仰三大主流中,基督新教的視覺藝術成就比較遜色,它既無天主教的宏偉教堂,亦無東正教的聖像藝術。 在阿拉斯加觀賞俄羅斯藝術,就好像在洛杉磯唐人街瀏覽中國山水畫,在遊船上,我出神地眺望著西北的水平線以外。主教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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