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九一一聽証委員會傳召了克林頓、布殊兩朝的高級官員,追查九一一的責任問題,前反恐小組協調人李察克拉克(Richard Clarke)在聽証會上向九一一死難者的家屬表示歉意,他說:「政府辜負了你們,我辜負了你們。」聽証會主持人說:「在很多關於情報失誤的討論中,人們都是互相指責,你是第一個道歉的人。」這讚譽引來全場掌聲。 無獨有偶,最近前聯合國武器檢查小組負責人布里克斯(Hans Blix),在接受霍士電視台訪問時,亦表示自己從前對伊拉克的判斷是錯誤的。雖然布里克斯並不主戰,但是在伊拉克戰爭之前,他認為伊拉克的確擁有大殺傷力武器,戰前他曾經訪問法國總統狄拉克,狄拉克一口咬定伊拉克沒有大殺傷力武器,布里克斯反駁:「可是,你自己(法國)的情報人員卻認為那些武器是存在的。」狄拉克回答:「他們祇是互相洗腦。」(They indoctrinated themselves) 為什麼狄拉克比法國情報局更加清楚薩達姆,真是耐人尋味,但這是題外話。要點是:克拉克與布里克斯都是願意承認錯誤的勇者。布殊班子在九一一和伊拉克大殺傷力武器兩個事件中都有明顯錯誤,可惜布殊卻不是李察克拉克、布里克斯。 其實,布殊的性格,在入主白宮前已有跡可尋。因著克林頓的瓊斯案、萊溫斯基案,二零零年總統大選時,領導人的誠信問題成為討論焦點。有人問布殊是否曾經吸毒,他祇是支吾以對。相反地,共和黨另一位候選人約翰麥凱恩 (John McCain),卻透明地坦白。有一次一位記者問他:「你是否曾經酗酒?」麥凱恩毫不猶豫回答:「是的。」記者繼續追問:「你是否曾經吸毒?」麥凱恩給予同樣答案:「是的。」記者又問:「你曾經離婚,你有什麼看法?」麥凱恩黯然說:「我知道我從前的生活方式,最終鬧至離婚,這為前妻帶來很大傷害。」當時我對人說:「我一定會投他一票,我亦鼓勵人支持他。」可惜,我的想法並不代表其他選民的想法。 由克拉克、克斯、麥凱恩,我聯想起二次大戰時的盟軍統帥、戰後的總統艾森豪威爾。盟軍登陸諾曼第前夕,艾森豪上將準備了兩個版本的演詞,一個版本當然是宣佈登陸成功、夜盡露曙光,另一個版本是宣佈行動失敗,他願意承擔所有責任。大戰結束後,艾森豪繼任杜魯門的總統職務,一九六零年美蘇計劃展開高峰會議,艾森豪卻暗中下令U2偵察機飛入蘇聯領空刺探情報,不幸地,U2偵察機被蘇聯飛彈擊落,蘇聯前主席赫魯曉夫不願意搞出僵局,於是他指責美國中央情報局沒有得到總統批准,擅自派出間諜機。原本赫魯曉夫為艾森豪鋪設了一個顧全體面的下台階,可是,艾森豪竟然公開承認,他從前說謊,自己的確派遣U2進入蘇聯領空。事已到此,當然沒有轉彎餘地,赫魯曉夫只有取消美蘇高峰會議,冷戰降至冰點。 從前讀到這段歷史時,我不禁掩卷長嘆。當時我的想法是:為什麼艾森豪不索性將責任推向中央情報局呢?其實,赫魯曉夫當然知道艾森豪說謊,但只要雙方有「默契」,美蘇關係就不致破裂,冷戰可能提早結束,隨之而來無數的爭鬥、動亂、傷亡,可能根本不會發生。但許多年之後,我卻對從前的立場有所保留,不錯,掩飾錯誤,可以改善美蘇關係,但是,當拐彎抹角、文過飾非成為習慣時,當魯莽行動沒有嚴重後果時,誰敢保証艾森豪不會以後採取更加冒進的行動、而將冷戰轉變成熱戰呢? 可惜,艾森豪並不是現任美國總統。 2004.3.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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