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貓中隊無家可歸
最近一個香港新聞節目介紹黑貓中隊,黑貓中隊是台灣前空軍三十五中隊的外號,由於該部隊使用的徽號為黑貓,故名「黑貓中隊」。在冷戰期間,美國中央情報局與台灣合作,派遣黑貓中隊駕駛美國最先進的U2間諜機,深入中國大陸領空執行秘密偵測任務。香港新聞節目的旁述員說,駕駛U2間諜機是非常危險的,如果速度過低,飛機可能被導彈擊落,如果速度過高,它可能在空中分解,於是美國讓台灣飛行員承擔風險。單聽這段新聞廣播,你會覺得美國人很自私,他們不關心別人的生死。
前一段時間我看了一個名為【看板人物】的台灣電視節目,該節目採訪了三位前黑貓中隊的飛行員,他們的現身說法跟香港節目所表示的大有出入。根據台灣電視節目所說,美國要求台灣飛行員駕駛U2進入大陸的原因,是中華民國仍聲稱擁有中國內地的主權,所以台灣飛機有合法地位進入大陸領空。
此外,這些退休的飛行員所描繪的美國人形象都很正面,其中兩名受訪者是張立義與葉常棣少校。在一九六零年代初期,他們的飛機先後在中國大陸被擊落,於是他們便淪為戰俘。一九八三年張立義與葉常棣被釋放至香港,但令人震驚的是,台灣政府竟然拒絕讓他們入境,因為台灣政府害怕他們已經被洗腦而變成了共產黨間諜。當提到這一點時,兩名飛行員都表現出不滿,他們說,自己為國家不僅犧牲了二十年的自由,而且失去了家庭,飛機被擊落之後,他們生死未卜,結果他們的妻子改嫁他人,但到頭來他們的政府卻沒有給予半點補償,甚至把他們拒於門外!
美國中央情報局獲悉此事之後,有關人員說:「他們是自己人!」張立義與葉常棣被釋放之時,他們身無分文,也沒有護照,美國人給他們現金,並處理所有旅行證件手續,最後中情局安排他們赴美居住,而且為他們提供日常需要。我真希望當時台灣人會這樣說:「他們是自己人!我對他們有道義上的責任。」我也希望有香港人可以振臂一呼:「他們是同胞,讓我們來照顧他們。」但令人慚愧的是,真的當他們是自己人的是「美帝」。
第二次機會
黑貓飛行員是一個特殊情況,以下我會告訴你一些發生在普通人身上的故事。最近一位華裔美籍的傳教士來到我的教會,分享他在德國的宣教經驗,在聚會中他還告訴聽眾他如何來到美國,他說自己年少時家境清貧,因此沒有機會接受高等教育,有一位長輩甚至在他面前說他愚笨而難成大器。
無論如何,他依然求學心切,於是他寫信給駐香港的加拿大和美國領事館,表示他希望負笈海外,加拿大領事館沒有回答他,但美國領事館發給他簽證,使他能到達美國。抵步後,他打算工作幾年,積攢足夠的錢以支付大學學費,但一些美國人安排他到一所大學工作,身為大學僱員,他便可以得到減免學費而順利地入學。得到土木工程學士學位之後,他以為自己的教育已經就此結束,但他的教授推薦他去聯繫另一個教授,去商討攻讀博士學位的可能性。當他會見那位教授時,那教授帶他到一個住所,問他是否喜歡這樣的生活環境,如果他喜歡,他可以留下來跟教授做研究。幾年後他獲得了土木工程博士學位,在香港他做夢也沒有想到會有這一天。
像上述那位傳教士一樣,在香港我沒有機會讀大學,雖然我參加了四次大學入學考試,但結果都名落孫山,一位專業人士甚至對我說:「你只適宜做搬運工人或者看更。」在輾轉下我來到美國,最先就讀的必明治州立大學(Bemidji
State University)為我提供減費,所以當時每學分我只支付三十二美元。在奧克拉荷馬大學(University
of Oklahoma)讀書時,我收到來自三個不同部門的助學金,所以我不僅有足夠金錢支付學費和生活費,還有餘錢到不同的州份旅行。後來我的教授叫我去亞利桑那州立大學(Arizona
State University)讀博士學位,我告訴他亞利桑那州立大學的學費比奧克拉荷馬大學昂貴,我恐怕負擔不起,於是他為我找來了助學金。我不是說在美國自己沒有不愉快的經歷,也不是說沒有美國人虧待我,但總體來說,那位傳教士和我都在美國得到第二次機會。
不過,以上的事情發生在很久以前,今天美國經濟正處於不景氣,每所大學正在面臨著巨大的預算削減,在短期內恐怕美國人難再慷慨。
地球村的溝而不通
一九六零年代加拿大傳播學巨人馬歇爾麥觀(Marshall McLuhan)提出了「地球村」這概念,麥觀指出,在發達的電信技術下,未來全球會縮為一個村莊,地球上不同角落的人能夠在同一時間溝通。
然而,在信息以光速流轉的大眾媒體時代,我恐怕我們得到的資訊只有量的增加,但不見得有質的改善,我們是溝而不通,資訊越發達,人類的鴻溝反而越來越闊。什麼是村莊呢?在農村每個人都是真正的認識對方,我判斷一個人是基於他對我說了什麼,做了什麼,而不是基於標籤或抽象概念。可是,今天所謂「地球村」其實不是一個村莊,很多時候,當我們看電視新聞或瀏覽互聯網時,便已經把抽象概念當為非常真實的東西。一些沒有美國朋友或在美國生活過的香港人,對美國人卻有極深的仇恨,他們聽到新聞節目說中情局讓黑貓中隊駕駛隨時在空中解體的偵測機,這更加証了「美國人不理人死活」的說法,一些學富五車的人甚至動輒使用「帝國主義、「霸權主義」、「沙文主義」、「大美國主義」、「美國例外主義」……等標籤。無論美國人做什麼,他們會立即斷言背後必有一個自私或邪惡的動機。但是,所謂「邪惡」的中央情報局卻照顧了被台灣政府遺棄的黑貓中隊飛行員,不少中國人在自己社會中被人白眼,但美國教授卻願意給予這些外國學生第二次機會。反帝國主義者又為這些人做了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