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創豪 觀眾歡聲雷動,我內心卻澎湃著另外一種激動。
銀幕正在播映【中華英雄】,華英雄的父親因為撰文批評鴉片為害中國,被洋人謀殺,華英雄找洋人報仇,一劍將仇人的手槍削斷,再一劍把他的頭顱砍掉。
我想起在一九零零年,八國聯軍攻陷大沽、直搗北京,「武功蓋世、刀槍不入」的義和團,卻不堪一擊。
銀幕上,一群美國人在農曆新年時候衝入唐人街搗亂,中華樓主人將來者教訓一頓,最後只消一腳,便把那群美國人踢成滾地胡蘆。
八國聯軍長驅直入北京,滿清政府的裕祿兵敗自殺,慈禧和德宗狼狽出走西安。
銀幕上,在礦場裡面一群荷槍實彈的美國馬隊衝向華英雄,華英雄雙掌一推,接著一聲巨響,對方人翻馬倒、落花流水。
義和團戰敗後,滿清政府跟列強簽訂辛丑條約,被迫削平大沽及北京至海口的砲台,列強大使館劃定界址,由列強駐軍防守,中國人不能進入界內居住。
銀幕上,三K黨的黑龍司令對中華樓主人說,自己得到州政府批準,要把唐人街中華樓夷為平地。熟悉美國政情者都知道,沒有一個州長,膽敢下此批令。
銀幕上的世界,好像與真確的史實,沒法連成一線。難道我們無法面對血淚交織的歷史,而認同甚至是陶醉於虛假誇大的影像?
孔子不是說過:「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嗎?在【中華英雄】的結局裡,華英雄與無敵在自由神像決鬥,他們把自由神像破壞到手斷頭裂,我不知道這純粹是為了視覺效果,還是有特別象徵意義,我相信美國人看到支離破碎的自由神像,心中一定不會好受,正如假若一齣美國電影,放映天壇或者孫中山像被美軍砲火轟成粉碎,中國人也會不悅。
很多中國人批評美國好萊塢製作了不少辱華電影,例如【傅滿州】、【龍年】、【妖魔大鬧小神州】、【致命武器第四集】﹙又譯【轟天砲第四集】﹚與【再戰邊緣】等,【傅滿州】和【妖魔大鬧小神州】描寫妖怪式的中國大反派,而其它都是關於在美的華裔幫會。如果描述華裔幫會和壞人是辱華,那麼誇張說紐約州政府和三K黨勾結,又是否「辱美」呢?【環球日報】批評【再戰邊緣】裡美國人稱華人為「清」﹙Chink﹚,這是種族歧視。但是,撫心自問,很多中國人不是經常把「鬼佬」、「洋鬼子」、「黑鬼」、「老番」、「紅番」等侮辱性詞語掛在口頭嗎?
相信有些人讀到這裡,已經大罵我是「漢奸走狗」。且慢!誇張中國武術的威力、醜化扭曲美國人的形像,並非健康的民族主義,借助民族主義來建立雙重標準,更非儒家精神。【中華英雄】在一九九九年上映,距離庚子拳變、八國聯軍已經差不多一個世紀了,為什麼我們的心態,卻仍然好像在原地踏步呢?
1999.1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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