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對於美國其它地方,南達克塔州並不算發達,然而,因著若虛莫山(Mount
Rushmore)的四個總統巨頭像,南達克塔州每年都吸引了成千上萬的遊人。若虛莫山的四巨頭像,建於一九二七年至一九四一年,四巨像是開鑿山石而成,每一個頭像高六十多呎,蔚為奇觀。 每晚若虛莫山都有亮燈儀式,這一個晚上,天下著微雨,但是黑壓壓的遊人仍然聚集在四巨頭像前等待亮燈儀式,夜空偶爾劃出一道閃電,我和內子以驚鴻一瞥之態,隱約看見四位總統的風采。然而,四位總統都沒有表情、沒有笑容,他們居高臨下,彷彿無情地向世界宣告:「大地蒼生,吾主浮沉!」 在亮燈儀式開始時,主持人以演講和播放電影的方式,介紹四位總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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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盛頓、傑弗遜、林肯、大羅斯福,關於四位總統的生平與功業,我已略有所聞。然而,介紹傑弗遜的電影片段,卻令我有點意外。傑弗遜總統大舉擴張美國領土,將本來只有東岸十幾個州的美國,拓展為由大西洋延伸至太平洋的大國,在電影中,旁述員說:「傑弗遜總統的擴張為白人帶來繁榮安定,然而,這擴張卻為印弟安土著帶來悲劇。」眾所周知,白人來到美洲之後,對土著巧取豪奪,最後土著不是罹滅族之厄運,就是退到小小的自留地。 參觀過四巨頭像後的翌日,我們到若虛莫山二十二英里外的狂馬紀念像遊覽。狂馬紀念像跟若虛莫山四巨頭像一樣,亦是開鑿山石而成,但狂馬像並不如四巨頭像那般知名,狂馬是一名印第安人的英雄。當四巨頭像竣工後,一位印第安族酋長認為:不但白人有英雄,紅人也有英雄。一九四七年,那位酋長邀請了一位波蘭裔的雕刻家,建造一尊奐美若虛莫山的狂馬巨像。 狂馬一生從不跟美國政府談判,反之誓要跟美軍周旋到底,他堅持白人沒有權利進佔自己家園,他有一句名言:「我的土地是埋葬我們死者的地方。」這與「不自由,毋寧死」有異曲同工之妙。一八七六年,狂馬與美國名將佐治卡塔(George
Custer)在今天的蒙坦拿州展開殊死戰,結果狂馬大獲全勝,卡塔全軍覆沒。當然,最後狂馬在美軍優勢兵力反攻下,仍然逃不了亡族破家的命運。 吳宇森導演的【烈血追風】(Windtalker)在二零零二年上映,它描述了印第安人在二次大戰中的功績,在電影中一名白人美軍與一名印第安美軍碰面時,白人美軍便提起卡塔之死。不過,那印第安美軍是拿娃豪族(Navjo)人,而狂馬則是蘇族(Souix)人,這有如將蒙古人三次西征歸罪到漢人頭上。雖然這是電影情節,但也反映了白人對狂馬殺死卡塔一事,一直耿耿於懷。 有趣的是,狂馬紀念像的所在地是卡塔鎮,卡塔鎮之所以得其名,正是紀念被狂馬殺死的佐治卡塔,在這城市山上建立卡塔生前死敵的紀念像,就好像在台北興建鄧小平紀念館,或者在湖南設立中正紀念堂。為什麼他們不在蒙坦拿州塑造狂馬巨像呢?我猜想他們故意在若虛莫山附近豎起同樣性質的紀念像,就是要對白人抗議。
從狂馬紀念像工程,我終於領會到愚公移山的道理。狂馬紀念像動工於一九四九年,在最初五年,只有那位波蘭裔雕刻家自己一人進行工程,後來工程隊伍增加至十人,若虛莫山四巨像工程則有四百名工作人員,與若虛莫山的陣容相比,狂馬工程可算是杯水車薪。聯邦政府曾經兩度提出資助狂馬工程一千萬元,但狂馬工程的負責人卻拒絕,寧願只接受私人捐款。狂馬工程隊雄心萬丈,計劃建造出比四總統巨頭像宏偉十多倍的狂馬全身像,可是受到人力物力的限制,至今工程已進行了五十多年,仍只是完成了面部。何時才全部完成呢?連建造者自己也不知道。 遠眺狂馬紀念像時,我連連嘆氣,狂馬巨像與四總統巨像一樣,也是沒有表情,他是否遙望若虛莫山,朝朝夕夕提出無聲控訴呢?狂馬紀念像下有一個規模宏大的博物館暨文化中心,內子和我瀏覽了將近兩個小時,難得的是,展覽內容並沒有渲染紅人對白人的仇怨,大部分展覽都只是介紹原住民的歷史文化。無論如何,無聲控訴總勝過兵戎相見、人肉炸彈。但願若虛莫山與狂馬,能永遠「相看兩不厭」,能永遠「無聲勝有聲」。
2002.8.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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