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梁厚甫曾批評讀書人常自高身價,他說伏案讀書有什麼難,做空中飛人不也難度高嗎?前幾天我在明尼蘇達州的一個農莊工作過後,深感我這個書生真是「四肢不勤,五穀不分。」做農夫不一定比做讀書人容易。 我的任務是拆去舊鐵絲網,再裝上新的,免致小羊逃走。我拿著鉗子去拆鐵釘時,任我怎樣用力直拉也拉不出釘子,朋友向我示範,只要將鉗子借力向旁邊一推,釘子便脫下。這時我才想起這是我小學時學的「槓桿原理」! 在裝上新欄杆前,先要在地上鑽洞,我拿著工具鑽了半個小時,仍無法深入一吋,朋友來查看後說:「下面有一塊石頭!」原來如此!自己只顧笨笨的鑽,卻不會查究出了什麼問題,可是當我看見別人操作電腦時重覆地輸入錯誤指令、而又不知所措,自己卻嘲笑別人愚笨。 朋友向我示範怎樣去推倒舊欄杆,只看他出一掌或踢一腳,柱子便應聲而倒。於是我有樣學樣,但我出盡九牛二虎之力,柱子亦是屹立直挺。很多美國人都以為亞洲人精通武術,手掌可以開磚碎石,所以美國朋友都忌我幾分,現在我竟「虛名」盡喪。 我與朋友由早上七時起工作,至下午六時止。我當真「經脈大亂」、「真氣不調」,朋友的小弟妹十分熱情地為我洗手,招呼我用膳;他們十分好奇,居然把我搜身,抽出我袋中的東西,問我這是什麼、那是什麼。在美國有不少父母並不送子女去學校,只在家中教他們。我朋友亦是僱用家庭教師來教導他們,這農莊十分偏遠,小孩子沒有上學校,便幾乎沒有社交生活,也難怪他們如此好客與好奇。
城市人和讀書人有其無知的一面,農村人亦然。但是農村小孩卻不諱自己的不知,也不拘什麼禮節而把我搜身,這種直率的態度給我很清新的感覺。
朋友想挽留我,我婉拒了。我對朋友說:「我還是比較喜歡在電腦室工作。」飯後,我又再踏上征途,殘弱的世界舞台燈光,自天幕下流出,今天我的角色已經演完,明天又是新的劇本、新的臉譜。望著自己建成的欄,心想自己讀書作畫、高言大智,何嘗又不是為自己豎欄編網? (原載於澳門日報1989.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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