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筆者任教於一所洛杉磯的小規模大學,在這裡許多亞洲人擔任關鍵崗位,他們都非常支持我和其他亞裔同事。例如,最近一些學生抱怨我和一位韓國教授的英語帶有難懂的口音,系主任是台灣人,她站在韓國教授的一邊,她說:「為什麼其他學生能理解你說什麼,但偏偏那個學生不能?」她這樣回答投訴我的學生:「今天我們生活在全球化時代,你必須要學會與不同背景的人共處。」系主任告訴我們,她在八歲時移民到美國,英文變成了她的第一語言,但一些學生竟然說她有口音。系主任慨嘆:「當人們看到一副亞洲面孔時,他們已經有一些成見。」
我非常感謝她的支持和理解,但以前我在其它地方的經驗是剛剛相反的。當我在明尼蘇達州讀書時,我參加美國
人的教會,但我只是一個被動的旁觀者,我曾經要求帶領一些小組,但遭到教會領袖拒絕,因為他擔心人們會因為不明白我說什麼而不來教會。很多年前,
我想申請一所大學的教席,但這所大學的一位教授勸阻我從申請,因為他認為招聘委員會不會接受我帶有中文口音的英語。
我不認為上述的做法是公平的,因為人們不會以相同的標準去評估美國人和歐洲人。在香港和澳門,我認識不少來自西方的天主教和基督教傳教士,我很欽佩他們致力於努力學習漢語,但他們能說純正中文嗎?當然不能,例如有宣教師將「神愛世人」說成「神愛西人」。中國人又是如何反應呢?我從來沒有聽聞任何人這樣對他們說:「你的中文很難聽,恐怕我們不能讓你來領導教會活動。」
我也認識一些在美國的歐洲裔白人教授,有趣的是,我從來沒有聽到有人抱怨這些歐裔教授的口音很重。保羅田立克(Paul Tillich)是德國著名的神學家,他在四十七歲時移民到美國,在他有生之年,田立克從來沒有扔掉濃厚的德國口音,例如他曾經說:「所有信仰都有靈知(All
faiths have gnosis)。」但聽起來這好像是:「所有面孔都有有鼻子(All
faces have noses)。」然而,人們只是覺得這口音很可愛。
一代武術巨星李小龍在舊金山出生,上世紀七零年代,華納兄弟公司拒絕李小龍在電視連續劇【功夫】擔任主角,結果華納公司聘請白人演員大衛卡列甸(David
Carradine)飾演少林武僧金貴祥,論身手,卡列甸與李小龍差天共地,然而,李小龍沒有碧眼金髮,即使他在美國出生,他仍然被視為外國人。另一方面,在二十世紀八零年代,來自奧地利的亞諾舒華辛力加領銜主演科幻電影【未來戰士】,他有一副有趣的口音,在這部電影中他曾說:「我一定會回來(I
will be back)。」但聽起來卻好像是:「我將是博克(I
will be bock)。」
我在本文開頭提到,許多亞洲人在我的大學中擔任高級職務,然而,亞裔美國人必須付出加倍的努力,才可以逆流而上。我的韓國同事工作得很辛苦,她不僅準備教材,而且寫下她將會在課堂上說的每一句話,跟著不斷排練台詞,她不希望學生用她的英語來作為攻擊她的把柄。如果她的學生不欣賞這些額外的努力,我會對他們說:「你能說韓文或中文嗎?你以為美國仍然是超級大國,每個人都必須向你卑躬屈膝嗎?」
2012.2.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