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美國伊拉克戰雲密佈,已有大量文章討論這個題目。我既非無條件主戰,亦非無條件反戰,我只是想提供另外一個思考的角度。 美國雖然好像咄咄逼人,但至少在國內這爭議首先經過國會討論、投票,在國際上武器檢查是在聯合國的機制下進行。一九九二年巴爾幹半島危機發生,但是聯合國屢屢否決軍事干預,幾年之後美國繞過聯合國,通過北約制裁南斯拉夫,雖然最後南斯拉夫屈服,但已有近百萬回民死於戰亂或流離失所。為此某些國家指責美國走單邊主義,沒有獲得聯合國授權就私自用兵。其實自聯合國成立之來,絕大部分國家都沒有採用聯合國決議來解決將國際紛爭,一九五六年蘇聯入侵匈牙利、一九六九年入侵捷克,都沒有經過自己國會辯論,更遑論請示聯合國,還有一九四七年、一九六五年、一九七一年的印度巴基斯坦戰爭,一九六二年中印之戰、一九七九年中越之戰,一九八二年英國與阿根廷之戰……交戰國也沒有經過聯合國授權,而以上例子只是冰山一角他。若和平主義者反對美國的單邊主義,那麼他們是否也應該要求其他國家亦尊重聯合國呢? 現今的反戰浪潮,令我聯想起在二十世紀六零年代、七零年代的反越戰示威,和八零年代西歐的反核和平運動。當時反越戰示威主要是針對美國介入中南半島,但示威者卻不要求蘇聯勢力自越南撤走。在內外交困下,最後美國自中南半島撤退,北越佔領西貢之後,跟著無數越南人投奔怒海,有些葬身魚腹,有些則被泰國水域的海盜劫殺。一位前越南難民投書到【世界日報】說:「由反戰到亡國,是咫尺之間;由亡國到復國,則長夜漫漫。」一九七五年,赤柬波爾布特亦推翻了親美的龍諾政權,眾所周知,之後發生了慘絕人寰的大屠殺,二百萬人死於非命,當中包括了四十萬華僑。我真希望,當時的反戰者能夠以同樣的道德勇氣,向蘇聯、北越、赤柬施加壓力。 八零年代席捲西歐的和平主義者,強烈要求美國撤走部署在西歐的潘興二型飛彈與巡航導彈,但卻幾乎沒有聲音要求蘇聯撤走在東歐的飛彈,例外者是前蘇聯流亡科學家Znores
Medvedev,他說了一句看似常識、但沒有人提出的說話:「(美蘇)雙方都有錯。」(guilt
lies squarely upon both parties) 薩達姆曾經採用化學武器屠殺了大約十萬至十八萬庫爾德人,波斯灣戰爭剛剛結束之後,超過五十萬庫爾德難民逃亡到土耳其。其後英美聯軍在伊拉克設立禁飛區,阻止伊拉克軍隊挺進,庫爾德人才有機會重建家園。可是,為甚麼當年沒有和平主義者跑到伊拉克作人肉盾牌、與庫爾德人共存亡呢?在二零零三年三月一群流亡庫爾德人在美國舉行主戰示威,高舉起「我愛布殊總統」的標語。但聲援庫爾德人的又有幾人呢? 聚居在伊拉克南部的「沼澤地阿拉伯人」是什葉派信徒,遜尼派的伊拉克亦對他們採取武力壓迫,甚至切斷水源,逼使他們無以為生。此外,在美國和歐洲都有無數伊拉克流亡者,曾經在本土受到迫害,在波斯灣結束之後,約有九千名伊拉克降軍拒絕回國,情願到美國接受政治庇護。在二零零三年三月美國廣播公司舉行了一個關於美伊可能發生戰爭的研討會,一名伊拉克流亡者慷慨激昂地說:「薩達姆在幾十年間已經殺害了一百五十萬伊拉克人,到底我們還可忍受多少大屠殺呢?到底我們還要等到幾時呢?」當他提及大屠殺時,他使用了
holocaust 這個字,而不是 massacre,通常 holocaust
專指納粹德國屠殺六百萬猶太人,言下之意,他已經將薩達姆等同希特拉。可是,從來沒有大規模示威反對薩達姆。 我同意應該以人道主義的立場,關注伊拉克兒童,但庫爾德人、沼澤地阿拉伯人、伊拉克流亡者,是否也需要關心呢? 我並不崇尚武力,也無意抹黑和平主義者,但是我認為,片面的和平、一時的和平,並非是長治久安之道,其中一個可能之結果,是更多人在不同時空下承受更多痛苦,中南半島、巴爾幹半島正是其中兩個例子。若要尋求和平的話,就應該對雙方也施壓,美國在武檢報告還未出爐前已跳入結論,我們應該責備這種態度;但薩達姆的恐怖統治,亦應同樣受到譴責。好像反越戰示威、西歐反核運動的和平主義,只會為其中一方加大政治籌碼。 200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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