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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些和我持有不同政治見解的朋友，說我被美國傳播媒介「洗腦」，也許他們以為我只是收看有線新聞網絡（CNN）或者閱讀《時代雜誌》，其實我不但參考來自加拿大、澳洲、歐洲、日本、中國大陸、台灣、香港、澳門的消息和評論，我還通過衛星電視收看中東電視台的報道。雖然自己曾經主修傳理系，但現在的工作跟新聞廣播或者政治評論完全沒有關係，那麼我為何還有這種「閒情」去吸納和比較多種渠道的資訊呢？坦白說，筆者在年少時曾經受到某個教派洗腦，自以為已經知道了絕對真理。長大之後，我決心不再受人愚弄，故此對任何事情都要尋根問底。
這不是一篇學術論文，我不想花時間為「洗腦」作出嚴格的定義，簡單地說，洗腦的方法之一，是在封鎖外界消息之下，軟硬兼施地對人宣揚片面的觀點和隱藏對自己不利的消息。美國社會的特色是開放和多元化，所以還沒有洗腦的條件，但這並不等於在美國就可以得到中肯的報道，正是由於它多元化，故此兩極的言論同時並存，左右派互相謾罵，如是者，聽親民主黨所言，彷彿所有問題都是出於共和黨；另一方邊的言論，如你所料，則認為一切都是自由派（liberals）的過錯。於是乎，往往需要將美國內外很多方面的資料綜合起來，才可以得到一幅比較全面的圖像。
先談談中東的新聞報道，小弟並不懂得阿拉伯文或波斯語，所以只能依賴通過翻譯或者是採用英文的的報道。粗略的印象是：約旦、埃及對美國和西方的取向比較溫和，例如 Petra 和平會議在本年初於約旦舉行時，約旦電視台報道赴會的美國前總統克林頓、影星李察基爾、得到諾貝爾獎的猶太人 Elie Wiesel 的言論；埃及進行政治改革之際，其電視台訪問了美國駐埃及大使的看法；黎巴嫩的新聞則集中於本地政治；阿拉伯聯合酋長國則比較關心經濟新聞。
相對之下，敘利亞和伊朗的報道，則凸顯出對以色列和對美國的仇恨，並且強調伊斯蘭教徒在世界上是受到迫害的一群。它們除了大篇幅地報道以色列怎樣壓迫巴勒斯坦人之外，亦提及海牙法庭審訊在巴爾幹半島屠殺穆斯林的塞爾維亞人。支持拉丹對美國發動聖戰的穆斯林，認為在巴爾幹半島危機發生初期，美國和西歐國家對波斯尼亞袖手旁觀，是故意縱容南斯拉夫去消滅伊斯蘭教徒。
又例如二零零三年摩洛哥卡薩布蘭加發生了幾次炸彈攻擊之後，當局拘捕了多名涉嫌恐怖分子，在本年初一些囚犯和他們的支持者進行絕食抗議，後來一名絕食者死亡，某些中東電視台指責摩洛哥政府侵犯囚犯的權利、向他們嚴刑逼供，因為摩洛哥政府受到美國壓力，於是藉反恐怖主義為名，清肅反對美國的勢力。
在本年五月中旬，烏玆別克一個小鎮民眾舉行集會，抗議一些本地穆斯林商人受到不公平對待，政府軍開槍鎮壓示威集會，烏玆別克政府對外宣告，回教極端分子企圖推翻政府，有絕對必要平亂，整個事件僅有百多人死亡。但某些中東電視台報道，至少有七百人被軍隊槍殺。由於美國在烏茲別克有軍事基地，而且烏茲別克是美國的反恐盟友，白宮發言人很快就判定這事件是回教極端分子和恐怖分子挑釁而造成，但實際上死傷者都是無辜平民。
不過，筆者參考過中文和其他傳播媒體對此事件的報導，卻發現情況很不一樣，首先，北京與莫斯科都支持烏茲別克對伊斯蘭分子鎮壓。北京受新疆回教分離主義者困擾，車臣則是莫斯科的心腹大患，兩者的立場都其來有自。但美國是穆斯林的頭號敵人，於是乎北京與莫斯科的態度都沒有引起中東穆斯林的關注。
更加有趣的是，中東電視台完全忽略了這些消息：「美國國務院發言人鮑潤石表示，美國嚴重關切烏茲別克民眾無法自由表達意見的情況，他再次呼籲希望能有國際組織公開了解當時鎮壓的死傷真相。例如國際紅十字會應被允許前往安集延的醫院、監獄等實地調查。他同時也表示美國與北約組織及其他國家密切注意情況的發展。」看來，中東穆斯林世界選擇性的報道，是基於對美國強烈的仇恨。
其實，強調自己是受害者、側重於報道來自美國和西方的壓迫，並不是某些中東傳媒的專利，遺憾的是，部分中國人亦抱著同樣心態。以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的《中國問題報告：新世紀中國面臨的嚴峻挑戰》為例，書中所說的許多「中國問題」，都與美國和西方有關，例如「西方視中國社會主義制度為最大威脅」、「西方敵對勢力利用民族宗教問題對我進行西化和分化」、「美國視台灣為自己不沉的航空母艦」、「美國為何熱衷插手南中國海事務？」「美國星球大戰計劃陰魂不散」「中國會是美國的下一個戰爭目標嗎？」「美國主流媒體妖魔化中國」、「美國一直在做著文化帝國的夢」、「互聯網上的英語霸權」……。其實，中國的問題究竟是什麼呢？美國和其他西方國家並沒有在人民共和國發動三反五反、反右、大躍進、大煉鋼、文革、六四，沒有迫使福建人民冒死偷渡海外，沒有在中國大陸買血而令愛滋病氾濫，沒有在中國內地製造黑心食品、盜版贗品，沒有推銷北菇雞飯、海南雞飯，或者建立二奶村……。相反，中國大陸每年由美國賺進幾百億美元的貿易順差，並且得到來自美國投資者的資金和技術，這大有助於加快其現代化的步伐。
在此我想簡介《中國問題報告》和其他中國傳媒對於巴爾幹半島危機的報道。簡單來說，中國傳媒認為北約在一九九九年轟炸南斯拉夫，是霸權主義的表現。科索沃並沒有發生十萬人喪生的民族大清洗，阿爾巴尼亞人受難的數字頂多只有二千五百人。西方傳媒大量發佈未經証實的消息，例如一名德國記者報道自己在科索沃發現了四個亂葬崗，但後來承認自己沒有看到一具屍體，整個故事只是憑空杜撰。西方國家指控「拉察克事件」是塞爾維亞集體屠殺穆斯林的証據，但後來芬蘭法醫小組指出：不能証實拉察克事件是塞軍隊對阿爾巴尼亞人集體屠殺。英國又曾經宣布塞軍處決了科索沃溫和派領導人和五名阿爾巴尼亞知識分子，但其後這消息被否定。
擔心我被西方傳媒「洗腦」的朋友，有時會向我傳送來自中東或者中國大陸的消息，但他們可曾留意到，雖然這兩個資訊渠道在報道不利於美國、西方的消息中上立場一致，但有時內容卻互相矛盾。上述的例子顯示出：伊斯蘭世界認為在阿爾巴尼亞的確發生了針對穆斯林的民族大清洗，但中國大陸則認為這是西方傳媒渲染出來的；阿拉伯國家認為烏玆別克和其他中立國家在美國支持下迫害穆斯林，但中國大陸則認為烏玆別克的行動是為了防止回教極端分子的叛亂。
美國和其他西方國家的對外政策當然有許多值得批評的地方，但是，我們是不是應該在批判之前先整理資料、盡量去併湊一幅接近事實的圖畫呢？我恐怕基於偏見或者仇恨而不加批判地接受某些頻道的消息，會變成了「自我洗腦」。
2005.6.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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