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前總統克林頓夫人希拉瑞撰寫的回憶錄:【活著的歷史】(Living history),至今仍然高踞暢銷書榜,在好奇心驅使下,我也買了一本來看。坦白說,我對希拉瑞的生平沒有興趣,我祇是想知道希拉瑞怎樣交代克林頓的醜聞。 如我所料,除了証據確鑿的萊溫斯基案之外,對於克林頓的其它醜聞,例如白水案、Trooper Gate、瓊斯女士性騷擾案……,希拉瑞一概否認,而對於萊溫斯基案,希拉瑞認為這是右派人士借題發揮,個人操守問題應該不足以構成彈劾罪名。希拉瑞所形容的克林頓,不但充滿理想,而且魅力四射,她說克林頓的手指,好像鋼琴家和外科手術醫生的一般優美,因此,她十分喜歡看克林頓翻開書頁的姿勢。 我讀過另一半也是關於克林頓的書籍,名叫【凡夫俗子】(All too human),作者是史提奧普洛(George Stephanopoulos),他從前是克林頓的幕僚,現在是美國廣播公司的政治評論員。史提奧普洛筆下的克林頓,跟希拉瑞形容的克林頓,有相似的地方,但亦有顯著不同之處。 史提奧普洛亦認為克林頓很有理想,為了幫助克林頓完成其大濟蒼生之志,史提奧普洛曾經掩面不看克林頓個人操守。而且,史提奧普洛又認為克林頓魅力沒法擋,跟克林頓一席話,他就可以令人死心塌地跟隨他。然而,史提奧普洛毫不客氣地揭露克林頓的醜聞,例如在越戰時逃避兵役、競選州長時到處留情……,史提奧普洛說每次他站出來為克林頓辯護,但很多次自己落得尷尬收場,他憤慨地說:「克林頓犧牲我對他的犧牲。」原文是 compromise my compromise,直譯是「妥協我的妥協」,他的意思是:他犧牲自己人格,為克林頓遮醜,可是克林頓為了自保,甚至連忠誠的幕僚也可以犧牲。 其實,對克林頓批評得還兇的作者大有人在,例如帕德信(Robert Patterson)的【疏忽責任】(Dereliction of Duty),指責克林頓出賣國家機密。 有趣的是,對總統評價會隨著時代而改變,從前我對克林頓也口誅筆伐,可是,在克林頓時代,美國經濟如日中天、中東危機相對受控。反觀今天布殊總統在外交上一塌糊塗,對內經濟停滯不前,我不禁懷念克林頓時代。當然,隨著歷史發展,以後我的觀點也可能轉變。無論如何,希拉瑞、史提奧普洛、帕德信留下了對克林頓不同角度的描寫,以後歷史學家不愁沒有材料。 由克林頓的不同描寫,我聯想起最近在香港由歷史學家梁家麟撰寫的《倪柝聲的榮辱升黜》,倪柝聲是近代中國著名基督教領袖,梁家麟的書籍有描述倪柝聲的負面,一些倪柝聲支持者十分憤怒,要求出版社停止發行該書,甚至要求公開道歉。我不是歷史學家,對近代中國教會歷史所知甚少,但我想:反對者與其禁止人家出版,何不將反對意見匯編成書去抗衡呢? 希拉瑞在自己書中大罵反克林頓人士,但從來沒有要求史提奧普洛、帕德信停止出版、公開道歉。在美國左右派互相對罵是家常便飯,右派人士奧維里(Bill O’ Reilly)和林保(Rush Limbaugh)常常出言不遜,左派人士亦還以顏色,例如亞他文(Eric Alterman)撰書批評奧維里資料錯誤、歪曲事實;法勤(Al Franken)更加尖銳,他在書中說林保是「笨肥豬」,說林保的資料錯誤百出,他又指控很多右派人士是說謊者。但是,無論是左右派,他們從來沒有以對方誹謗、說謊為理由,而禁止他人出版。 希拉瑞將其自傳命名為【活著的歷史】,意思是自己是活著的見証人,但「活著的歷史」可以有另一個意思:歷史並非蓋棺定論,它是活的、有機的、演變的東西,隨著新資料的發掘、隨著處境轉變,歷史評論亦會改變。與其確立「正史」、杜絕「野史」,何不保留不同角度對歷史的描寫,讓後人有機會歸納比較呢?
2003.11.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