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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落的 |
靈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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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創豪
美國將會在本年十一月舉行總統大選，民主黨候選人凱利與小布殊旗鼓相當，我沒有仔細研讀凱利的政綱，也不認為他有很大勝算，但我對他幾分好感，因為他有點像電影【第一滴血】中的蘭保（Rambo）。此話從何說起？且聽我分解。
凱利在越戰時擔任中尉，曾經獲得銀色勳章。凱利自越戰退役之後，卻扔掉他的銀色勳章，並且積極參加反戰運動，他對自己獲得銀色勳章的後果前因，一直諱莫如深，甚至自己女兒問起亦避而不答。對這段神祕的歷史，流傳著兩種解釋，凱利的政敵懷疑他可能根本沒有殺死敵人，其英勇事蹟只是誇張或者虛構；但另一種說法是根據採訪他的同僚、朋友而來的，似乎比較可信，他的同僚、朋友指出：凱利的整個人生都因著一九六九年二月二十八日的戰鬥而徹底改變，就在那天，他在近距離將一名北越士兵打死，雖然他因此而獲得銀色勳章，但殺死一個自己完全不認識，更遑論是仇恨的人，卻對他一生造成心理陰影，這是為什麼他後來拋掉了銀色勳章，他覺得這勳章並沒有為自己帶來任何榮譽。
凱利仍然可以在陰影下繼續奮鬥，現在貴為參議員，但並不是所有人都可以走出心理迷宮。我在奧克拉克荷馬州唸書時，有一位同學是越戰退伍軍人，他有許多怪異的行為，例如我曾看見他在餐廳中對女同學「胸襲」，他又跟人分享自己為女朋友拍攝的裸照。然而，在這個怪人背後，卻有一段令他難以忘懷的經歷，他說在越南有一次被一名越共貼身伏擊，越共向他身上插了幾十刀，於垂危之際他抽出佩槍，在面對面的距離下將對方的頭顱轟碎，雖然他保住了性命，但自此之後，他再也不是自己。
史泰龍主演的蘭保電影，一共有三集，第二集和第三集只是典型的英雄主義電影，我最欣賞的是第一集【第一滴血】，在故事中，蘭保是一名心理上飽受創傷的退伍軍人，在國內受警察歧視，後來他因為與警察發生衝突而被捕入獄，他的形象不是英雄，而是反英雄（anti-hero）。凱利與我的同學，亦是反英雄。
最近我觀賞了米高摩爾的【華氏九一一】，在這紀錄片中，一名駐伊拉克美軍說：「當我開槍殺人時，我同時殺死了自己靈魂的一部分。」也許，一九六九年二月二十八日之後，凱利亦失去了一部分靈魂，其後半生便成了一個「找尋靈魂」（soul-searching）的旅程。
一九四七年，軍事歷史學家馬歇爾（S. L. A. Marshall）發表了一份頗具爭議性的研究報告，他採訪許多參與二次大戰的美軍，發現只有約百分之十五美軍曾經對敵人開火，馬歇爾解釋：那些士兵並不是貪生怕死的懦夫，問題是，他們在心理上無法接受對活生生的人開火。有些人懷疑馬歇爾研究的準確性，倘若只有百分之十五美軍殺敵，美國還可以打勝二次大戰嗎？但無論如何，美國軍方認真地對待這報告，在以後的軍事訓練當中，軍方採用心理學方法幫助軍隊「接受」殺人。然而，即使經過了「心理訓練」，在隨後的戰事中，無數退伍軍人仍然「失掉了靈魂的一部分」。
在凱利還未出線成為民主黨總統候選人之前，前北約指揮官克拉克（Wesley Clark）將軍有意問鼎白宮，他說：「凱利只是中尉，我是將軍。」其實，在某個層面上，中尉比起將軍更加了解戰爭是什麼回事。也許，一個懂得尋找自己靈魂的人，也能夠為整個國家尋找靈魂。
2004.7.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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