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美國夢是全世界的噩夢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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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創豪 |
美國傳媒對企業有制衡力量嗎？
近來最熱門的新聞話題當然是金融海嘯和毒奶粉事件，「香港人網．蕭鼓聲中」同時分析了這兩宗大新聞，幾位節目主持人都認為毒奶粉事件是因為中國沒有獨立傳媒、官商勾結，結果在長期以來缺乏監管之下釀成慘劇，不過，令筆者感到納悶的是：美國不是有健全法制和獨立傳媒作出雙重監管嗎？為什麼金融海嘯仍然可以爆發呢？而且，金融海嘯對全球所造成的深遠負面影響，比起毒奶粉可說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有些經濟學家指出：次按危機無非是金融海嘯的導火線，背後還有其他結構上、體制上的遠因。美國輿論有沒有負起監管者的責任、質疑美國政府、華爾街與企業的做法呢？答案是肯定的，在金融海嘯發生之前，已經有不少評論員觀察到美國經濟風雨欲來的跡象，其中最著名的要算是查理莫拉（Charles Morris）的【兆億美元大溶解】（The Trillion Dollar Meltdown），這本書在金融海嘯七個月之前出版，已經被譽為有遠見，其實還有幾本類似的著作，在一年前、甚至幾年前已經面世。
當然，事後諸葛者亦大有人在，例如最近「有線新聞網絡」播放了一個特輯，名叫＜華爾街的肥貓＞，節目主持人嚴厲地指摘：佔美國人口百分之零點五的有錢人，一年花費了二千五百億美元，過著窮奢極侈的生活，這相當於意大利全國所有人口一年的開支。雷曼兄弟公司的執行長害到投資人傾家蕩產，自己卻每年由公司取得四千五百萬美元。
無論是事前預測、或者是事後批評，這些所謂監管力量都不會起到什麼作用，因為這並不只是體制或者政策問題。兆億美元大溶解，並不是一小撮富人剝削、壓迫中產階級和窮人，說穿了，整個美國社會都參與製造這個繁華夢，這是一個文化的問題。
莫拉與其他經濟學家的言論並不高深，許多事實都是人盡皆知，美國的經濟是一種以未來換取現在的資本主義，美國的國債高達十點二兆億美元，美國人喜歡消費、喜歡用信用卡、喜歡借錢，一直以來的繁榮現象，都是倚賴以債養債、以另一個泡沫去掩蓋前一個泡沫。這種「只有現在、沒有明天」的心態，已經持續了大半個世紀。
沒有犧牲、只有舞會
一九七零年代末期，卡特總統在大衛營招集了來自不同背景的專家，希望集思廣益，為時代把脈，最後卡特發表了一場極不受歡迎的演講，他指出：美國面臨最嚴峻的挑戰，並不是來自國外的敵人、或者是能源危機，而是美國人自己，美國人永無止境地追求物質，造成美國對外國石油的倚賴，故此，他呼籲美國人改變生活方式。波士頓大學國際政治教授巴克維奇（Andrew J. Bacevich）分析了卡特與列根的政見，他發現列根並沒有要求國民作出任何犧牲，所以迎合了選民的口味，相反，美國人不接受卡特這種道德說教式的訓話，難怪在總統大選中輸給列根。
九一一事件之後，美國社會萬眾一心，本來這是一個千載難逢的良機，去發揮總統的領導才能，但布殊總統並沒有呼召國民犧牲，他只是要求人民「繼續購物」，一方面，我們可以說布殊自己沒有可以令人民委身的遠像，但另一方面也可以說，他無非因應著美國人的普遍心態而說出安慰話。
紐約時報記者佛利民（Thomas Friedman）在其近作【世界又熱又平又擠】（Hot, Flat, and Crowded）中探討氣候變異的問題，他一針見血地指出：人們熱衷地高唱「綠色革命」（Green revolution），其實現在人們所推行的是「綠色舞會」（Green party），他引述了毛澤東的話：「革命不是請客吃飯，不是做文章，不是繪畫繡花 …」佛利民坦然地說：革命必須有人損傷，只有在舞會中才會人人快樂。佛利民一語道破了美國人那種耽於逸樂的態度，只會發動不是革命的「革命」。
美國夢將是全世界人的噩夢
金融風暴受害人都異口同聲地責備大企業的執行長與高級行政人員貪婪腐敗，但市道形勢大好的時候，沒有人會對那些「肥貓」的奢華生活口誅筆伐，說穿了，很多人都希望自己有朝一日化身成為「肥貓」，這就是一種「美國夢」。
「美國夢」已經深深蘊藏在美國人的遺傳基因裡面，本來「美國夢」是一種追求白手興家、布衣卿相的美夢，是一種擺脫出身限制、每一個人可以充分發揮潛能的美夢，但曾幾何時，「美國夢」變成了一夜富貴、追求無窮慾望的春秋大夢，「清教徒」淪為負面的名詞，「簡樸生活」、「犧牲」已經消失在美國人的字典中。若果這情況不能改弦易轍，「美國夢」將會是全世界人的噩夢！美國一旦崩潰，難免會導致全球性災難，現在全世界都無可選擇地繼續供養這一隻「肥貓」，以債養債、以泡沫掩蓋泡沫，便會不斷地循環下去。
美國政論家法瑞德（Fareed Zakaria）認為：一個社會的經濟效益並不是由文化決定，政策往往起了決定性的作用，筆者對此觀點有些保留。現在總統大選兩黨候選人都呼籲改革，麥凱恩更加將矛頭直指貪婪的大企業，但我恐怕無論是麥凱恩或者奧巴馬上台，任何方案都只能治標不治本，因為貪婪的並不只是大企業，而是整個美國社會（包括筆者本人），但有哪位總統會膽敢像卡特那般直言不諱呢？
2008.1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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