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落的北韓婦女和失落的蘇丹男孩

失落的北韓婦女和

失落的蘇丹男孩

余創豪

耶穌說：「那些殺身體不能殺靈魂的，不要怕他們；惟有能把身體和靈魂都滅在地獄裡的，正要怕他。」（馬太福音10:28）當中國儒家學者梁漱溟面對瘋狂的迫害時，他說：「三軍可以奪帥，匹夫不可以奪志。」在其經典小說【老人與海】中，海明威寫道：「一個人可以被毀滅，但不能被打敗。」前面的三組語句有不同的含義，而且它們是針對不同的觀眾，但他們有一個共同點：最糟糕的事情並不是一個人的身體受折磨，而是他的思想和靈魂被征服。

朝鮮無疑是世界上最會控制思想的國家之一，最近我讀了洛杉磯時報記者芭芭拉‧ 德米克（Barbara Demick）所寫的【我們最幸福：北韓人民的真實生活】，這書的標題來自1970年代北韓的一首童謠：【我們在世上無所羨慕】，這書名充分體現了主題，朝鮮政權的宣傳使人民相信他們是生活在地球上最好的國家，世界上並沒有什麼值得他們羨慕。對書中的故事我毫不驚訝，在我一生中我已經看過類似的事情發生了一遍又一遍。這本書記錄了有一次一名朝鮮人在家裡收看國家電視頻道，電視節目展示了朝鮮鞋廠的高效率，該男子嘲笑道：「如果我們的鞋工廠可以生產這麼多鞋，為什麼我無法買一雙鞋子給我的兒子？」也許他的鄰居聽到他的話，後來，政府人員將他拘留審訊。雖然最後他被釋放，但是從此之後他再也不敢在家裡大聲說話。而這神話亦繼續傳開去：朝鮮的鞋廠是非常有效率的。

這本書又描述了北韓人怎樣逃離家園，許多朝鮮婦女越過鴨綠江來到中國，因為相當多中國農民喜歡和朝鮮女性結婚。然而，中國政府不允許韓國駐中國大使館為朝鮮人提供政治庇護，因此，他們一部份人進一步走到蒙古，因為蒙古政府准許韓國大使館接受朝鮮難民。人們開玩笑說，如果他們被蒙古警方截獲，那麼便可以得到一張免費機票到韓國。另一種方法是使用偽造的護照離開中國，然後在抵達韓國時要求政治庇護。

這本書記錄一個北韓女子逃到南韓之後，她騙她的母親離開朝鮮到中國，然後準備將她的母親送到韓國。當她的母親知道這個計劃的時候，她感到非常憤怒，她不明白自己女兒為何會背棄偉大的祖國，而且要讓她做同樣的事情。朝鮮的宣傳是：韓國是美國帝國主義的傀儡，他們會從朝鮮投奔者口中抽提資料，然後將他們殺害，因此她的母親想馬上回到朝鮮，重投偉大祖國的懷抱。這個情節讓我聯想起最近一次跟一位新知的談話，這位朋友來自某亞洲國家，他在美國居住了很多年，他對我說：「我的同胞生活在地獄裡，但他們卻不知道自己在地獄。」

書中還講述當朝鮮投奔者接觸到外面的世界時，他們就好像【紅樓夢】中的劉姥姥進入大觀園，他們驚訝於人家的資源是多麼豐富，自己是多麼貧乏。當一個投奔者抵達韓國機場的廁所時，她不知所措，因為她從來沒有見過傳感器觸發的自動水龍頭。另一位投奔者是一所朝鮮大學的學生，在她的國家中她是受最多教育的人之一，但是，當她第一次上互聯網時，她不知道如何操作電腦。她們開始認識到，朝鮮不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國家，她們錯過了這麼多在自由世界中人們習以為常的東西，或許我可以稱她們為「失落的女人」。

在世界的另一個角落有一組「失落的男孩」，他門是在第二次蘇丹內戰（1983-2005）中流離失所的男孩。年幼時，他們在蘇丹南部的基督徒村莊遭到從北方來的伊斯蘭軍隊襲擊，他們的村莊被燒毀，於是他們光著腳逃亡，許多人在途中死亡。2001年，美國接受了約3800「失落的男孩」，九一一事件之後，出於安全考慮，這安置計劃要暫停，在2004年重新啟動。在美國最多蘇丹難民的地方是內布拉斯加州的奧馬哈市，當中約有7000名失落的男孩。當這些失落的男孩離開蘇丹到美國時，他們好似上述的朝鮮投奔者一般，感到迷失方向，他們從來沒有乘坐過汽車，從來沒有搭過電梯，從來沒有看過摩天大樓。但是，失落的北韓婦女和失落的蘇丹男孩有一個很大的區別：沒有人曾對失落的蘇丹男孩灌輸意識形態，說蘇丹是世界上最好的國家，沒有人教他們崇拜最偉大的領袖。當他們生活在地獄裡，他們知道這就是地獄。他們的身體曾經承受鉅大的痛苦，但至少他們的心靈是自由的。套用耶穌、梁漱溟、海明威的說話，最邪惡者不是那傷害你身體的人，而是歪曲你心靈的人，他們不僅拋你入地獄，而且令你相信自己住在天堂；他們草菅人命，卻令人相信他們是救世主。

我會用下面的故事來結束這篇文章：金正恩一直使用核武器去威脅韓國和美國，奧巴馬總統希望緩解緊張的局勢，於是他派遣了一個秘密特使前往朝鮮，為了顯示他的善意，奧巴馬給金正恩一副Android智能手機作為禮物。金正恩被智能手機迷住了，玩耍了一會兒後，他打電話到白宮感謝奧巴馬。掛上電話後，他不停地玩智能手機，突然，他的手機連接到天堂，他和林肯總統談話，林肯分享了他解放黑奴的經驗，他敦促金正恩給予人民尊嚴，金正恩表面上感謝林肯，然後掛線。隨後，金正恩不停地打智能手機，結果手機連接到地獄，他很興奮，因為他能與他的父親金正日和他的祖父金日成暢談，金日成和金正日教金正恩怎樣去控制人民的思想。金正恩在月底收到一張電話帳單，帳單列出兩個長途電話的收費，有一個電話通到美國，有一個通到天堂。金正恩馬上打電話給電話公司，詢問為什麼他的第三個電話是不收費的。操作員回答說：「那是一個本地電話。」

2013.4.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