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歷桑拿州立大學的居斯
(David Krus)
教授,十分熱衷於東西文化的比較,最近他發表了一篇十分有趣的論文,這篇論文是用統計學去比較中國和歐洲的戰爭頻密程度。
居斯教授根據歐洲由一六零零年至一九四五年、和中國自公元前二百零六年至一九一一年的戰爭統計,作出這樣的結論:中國的傳統儒家思想,比起歐洲的基督教,更能起出穩定社會和達到和平的作用。在歐洲,每隔五十年便有一次大戰,相對之下,中國平均享受了超過一百年的和平才發生戰爭。最後,居斯教授引述另一位學者所說,認為儒家思想有助於世界和平,可惜儒家思想卻難以被全球接受。
雖然,我對這個題目沒有深入的研究,不過,對於居斯教授的結論,我卻有點保留。無疑,儒家思想強調忍讓,以和為貴,可是,有時這種忍讓卻到了喪權辱國的地步。
例如,在十九世紀中葉,英國曾經幾次出兵攻擊臺灣,但戰艦不是觸礁,就是中彈,結果英軍或是被俘,或是敗退。英國向清廷施加壓力,清政府竟然逮捕了在臺灣的將領,以平息英國人的憤怒。
又如在十九世紀末葉,一群琉球人飄流到臺灣牡丹社,卻被土著所殺,日本向清廷抗議,清政府官員竟然說:「問不問罪由貴國裁奪。」於是日本名正言順地揮軍臺灣,事後清廷承認日本的軍事行動是保民義舉,並且給日本賠償了軍費。
如果英國和日本這樣對待一個歐洲國家,一場大戰實在勢不可免,中國人卻以「和平方式」解決了問題。
作家蘇雪林指出:中國向來講究文治主義,欠缺尚武精神,她並引梁啟超的話為証:「詩界千年靡靡風,軍魂銷盡國魂空。」難怪清末民初時中國人被譏笑為「東亞病夫」。
但即使今天中國的國勢已非清朝般薄弱,當日本篡改歷史、強佔釣魚台,和印尼逼害華人時,中國大陸政府還不是「和平地」去面對問題嗎?
由中國人的和平態度,我想起了美國政論家但尼帕拿
(Dennis Prager)
的說話:要完全避免戰爭,就是不抵抗!在西方,這種不抵抗的態度名叫「張伯倫主義」。在二次大戰前夕,希特拉不斷貪婪地擴張,英國首相張伯倫跑到德國慕尼黑跟希特拉「和談」,他讓希特拉為所欲為,只求英倫三島安全大吉。當張伯倫回到英國時,他宣稱:「我由慕尼黑帶回了榮譽與和平!」可是話口未完,納粹魔爪已經伸展到英倫三島。
在美蘇冷戰的高峰期,西歐的和平運動,反對歐洲成為美蘇兩霸的戰場,所以極力要求美國把部署在西歐的核彈撤走,問題是:如果美國撤走,蘇聯也會跟著退出嗎?一位政論家不客氣地說:這是張伯倫主義復活!
儒家的和平思想,是否中國版本的張伯倫主義呢?中國人是否太過「和平」呢?也許,答案並不是黑白分明。當墨西哥人面對外侵時,他們採取了跟清廷和張伯倫截然不同的態度,可是仍然以喪權辱國告終。
這也是發生在十九世紀中期的歷史,當時美國要求墨西哥賣掉加里福尼亞、內華達、亞歷桑拿及新墨西哥等州予美,墨西哥總統山蒂那
(Jose Maria Satana)
明知墨西哥一定打不過美國,可是基於民族主義,墨西哥國會通過了一條法令:與美國談判,屬於叛國行為。於是山蒂那只有硬著頭皮接戰,在美軍血洗墨西哥城之後,那些土地到頭來還是被迫賣掉,戰敗國通常要割地賠款,墨西哥卻能割地收款,這是山姆大叔的「君子風度」吧!。戰後,因為喪權辱國之罪,山蒂那被墨西哥政府押上軍事法庭,他只有流亡海外,臨行前他慨嘆:「我並沒有犯罪,也沒有做了任何對不起墨西哥人民的事情。」這令我聯想起在煤山自盡、力稱「朕非亡國之君」的明末皇帝思宗。
其實,當國家積弱時,不管是主和主戰,都難逃悲劇性的命運。主和者會淪為秦檜、張伯倫之流,而勉強一戰者,卻會步上山蒂那的後塵,也許,若當時清廷誓死跟英國和日本周旋到底,最後只是割更多地、賠更多款。說穿了,當國家富強時,才可以議論是和還是戰,甚至根本沒有外患、和戰的問題。
正義和平的理想,需要有強大的後盾支持,如果美利堅不是超級強國,她怎可能作齊桓晉文之事?又怎可能推動以巴和解、愛爾蘭停火?
基督教常強調:耶穌的能力,是「無能者的大能」,因為耶穌以愛和犧牲,而不是以武力去改變世界。可是,假若耶穌沒有上帝的大能為後盾,祂可以死而復活、創立教會嗎?
儒家的思想,是否如居斯教授所說,可以推動世界和平呢?我實在有點懷疑。
1998.9.27
Further Reading
Krus, D. J., Nelsen, E. A., & Webb J. M. (1998). Recurrence of war in classical east
and west civilizations. Psychological Reports, 83, 139-1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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