賴斯將會就任國務卿,現在翻開報章雜誌、瀏覽互聯網,都不難讀到對賴斯的批評,批評者主要是針對賴斯在伊拉克戰爭之前將錯誤情報言之鑿鑿地公佈,從而支持其鷹派立場。社會科學家、統計學家指出:若一個模式只能夠解釋現有資料,那並不足夠;它還需要去預測未來的現象。簡單地說,「馬後炮」十分容易,但「事前諸葛」、「未卜先知」就更有份量。為了更加客觀地評估賴斯,筆者跳過了現今的評論,卻參考了兩份舊資料,其一是一九八五年一位歷史學教授對賴斯的批評,其二是一篇於公元二千年小布殊剛剛勝了戈爾、英國《經濟學人》為此而發表的評論。 賴斯擁有政治學博士學位,其研究範疇是蘇聯,她的著作《一九四八年至一九八三年蘇聯和捷克軍隊:不穩定的忠誠》(The Soviet Union and the Czechoslovak Army, 1984-1983: Uncertain Allegiance),於一九八四年由普林斯頓大學出版,美籍捷克裔歷史學家卡慕達(Josef Kalvoda)發表了一篇非常不客氣的書評,不過,他不知道賴斯是女性,故此整篇書評都用了「他」來形容賴斯。 卡慕達說賴斯「選擇的材料十分有問題,因為很多時候他沒有從政治宣傳中提煉出事實、從歪曲和錯誤的資訊中抽出真實的東西,他對事實沒有足夠的認識,卻妄下判斷、提出意見。」舉例說,投奔西方的前華沙公約國的高級將領 Jan Seina,曾經接觸華沙公約文件,所以其消息有很高的可信程度,可是賴斯沒有引用這些資料。 卡慕達甚至說賴斯缺乏歷史知識,將很多人物、時間、地點、事件都弄錯了,例如賴斯稱一九五五年的捷克為「捷克社會主義共和國」,事實上這並不是一九五五年捷克的國號;賴斯說兩次大戰英雄蘇寶達(Ludvík Svoboda)在一九三八年於波蘭組織一個捷克兵團,事實上當時他在捷克軍隊中服役;賴斯又說蘇寶達在一九三九年逃到蘇聯,其實他是被入侵波蘭的俄軍俘虜。 賴斯對一九六八年布拉格之春、隨後蘇聯入侵捷克所下的評語,令卡慕達很不滿,賴斯認為捷克人的民族性傾向被動,不會冒險去抵抗侵略,所以一九六八年的命運早已注定。卡慕達舉出很多歷史事實,說明捷克人曾經多次奮起抵抗外敵。 二零零四年五月《華盛頓月刊》也引用卡慕達的書評,質疑賴斯的誠信。《華盛頓月刊》甚至說:「明顯地,歷史重複自己。」倘若卡慕達的批評屬實,我恐怕歷史會繼續重複自己。我並不是蘇聯、捷克專家,所以沒有資格判斷賴斯是否引錯資料,但是,民族性格牽涉人類文化學、社會心理學等多個範疇,說捷克人的民族性傾向被動,因而無法抵抗蘇聯侵略,這看來不是具有審慎態度學者應說的話。我恐怕賴斯只是利用蘇聯與捷克的歷史,來推銷某種政治立場:態度軟弱就會受人欺侮,故此應該以強硬路線對付強權。 公元二千年小布殊在總統大選中勝利,並且宣布將會委任鮑威爾為國務卿、賴斯為國家安全顧問,英國《經濟學人》隨即對鮑威爾、賴斯作出評論。 先說賴斯,《經濟學人》坦言賴斯過去的紀錄,有功亦有過,《經濟學人》首先為賴斯辯護。冷戰接近尾聲時,老布殊政府並沒有預測到蘇聯會迅速崩潰,因而缺乏應變措施,而當時賴斯是老布殊政府的蘇聯問題顧問,但《經濟學人》認為賴斯是情有可原,因為她只是中級官員,沒有影響老布殊的能力。 另一方面,《經濟學人》高度讚揚賴斯在東西德統一上,主張對蘇聯採取強硬立場,有些美國官員恐怕若鼓勵東西德統一,蘇聯就不會撤走駐紮在東德的軍隊。賴斯大聲疾呼,堅決反對蘇聯作出任何阻撓東西德統一的行動。 但話又說回來,《經濟學人》認為賴斯必須要對某次失誤負責:一九八九年,葉利欽首次訪問美國,駐莫斯科美國大使認為葉利欽將會是俄羅斯政治明星,所以需要加以禮遇,但賴斯卻否決這項提議,結果葉利欽並沒有在白宮門前得到老布殊接見。《經濟學人》指出:當時任何「笨人」都知道蘇聯將會崩潰、俄羅斯將會成為獨立國家,葉利欽之重要性顯而易見,「白宮的所謂智囊竟然在歷史潮流中走錯方向。」 《經濟學人》亦有評論鮑威爾,鮑威爾是溫和派,當薩達姆入侵科威特之際,鮑威爾反對動武、主張經濟制裁;後來伊拉克軍隊被趕離科威特,鮑威爾主張就此完結波斯灣戰爭,不要深入伊拉克;一九九五年,鮑威爾又批評北約轟炸塞爾維亞的做法不當;他主張在巴爾幹半島維持和平、建設飛彈防禦系統等問題上,美國應該盡量與盟友協商。公元二千年十月賴斯提議美軍撤出巴爾幹半島,《經濟學人》認為在鮑威爾和賴斯主導之下的美國對外政策,可能傾向於閉關自守。 現在,我們都知道《經濟學人》預測的美國對外政策是反其方向而行,不過,《經濟學人》在「九一一」、「伊拉克戰爭」之前對賴斯的分析,仍有很高的參考價值。看來,賴斯並不一位很有智慧的人才,《經濟學人》讚揚她對蘇聯採取強硬立場,我不知道這是出於她對蘇聯具有深刻認識而發展出一套完整戰略,還是出自對歷史無知而鼓起來的勇氣。倘若蘇聯拒絕由東德撤軍,她有沒有一套應變措施呢?從她對葉利欽的評估失誤,我認為她採取強硬路線是基於勇氣、多過基於知識。在任何時間態度強硬並不困難,有智慧者應該知道什麼時候來硬、什麼時候耍軟,葉利欽訪問美國,是千載一時的良機,只要美國略施「軟功」,禮待葉利欽、給予俄羅斯好處,美國就可以將半世紀的宿敵化為朋友,《經濟學人》說「笨人」都知道的東西,白宮的智囊竟然引導美國在歷史潮流中走錯方向。雖然《經濟學人》沒有對「智囊」指名道姓,但賴斯就是人們所信賴的蘇聯問題專家。 眾所周知,在伊拉克戰爭之前,鮑威爾推動小布殊政府將伊拉克問題帶到聯合國安全理事會討論,可惜小布殊結果仍然走單邊主義。鮑威爾離開之後,小布殊身邊只留下鷹派幕僚,值得一提的是,副總統錢尼在一九九二年是國防部長,當時他說美國盟友並不能跟美國平等,此語一出,登時引起軒然大波。上面對賴斯的分析,並不只是基於伊拉克戰爭一個事件,從她的學術著作,以至她身為蘇聯專家對老布殊的戰略建議,我不得不對賴斯擔任國務卿十分擔心。 2004.1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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