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余創豪

讀中國歷史，我常常遇到很多不解的地方。例如中國史學家將來漢朝分為「西漢」和「東漢」，因為兩漢中間存在著王莾謀朝篡位而建立的新朝，但是，雖然武則天把唐的國號改為周，可是史家並不以之為分界點，將唐朝切割為「前唐」和「後唐」、或者「西唐」和「東唐」。

中國歷史曾經有「後唐」這個朝代，但這並不是武則天之後由唐玄宗復興的江山，而是由唐朝末期沙陀人李克用建立的另一王朝。歷史中還有「南唐」，南唐李後主的詞，傳誦千古，不過，「南唐」與原本的唐朝沒有多大關係。

翻查許多歷史評論，筆者至今仍無法找出原因。公元六八三年，唐高宗駕崩，武則天臨朝稱制，成為實際上的最高統治者，公元六九零年，武則天改國號為周，並且正式稱帝。王莾的新朝維持了十七年，武則天卻統治了中國二十三年，論到割斷一個王朝的時間長度，武則天比起王莾是有過之而無不及，縱使只計算改國號為周的日子，周朝和新朝亦不相伯仲，那麼，為什麼漢分為西東，唐朝卻好像被當為一個連綿不斷的整體呢？到底武則天受到忽視，是不是因為在中國社會，男權至上的觀念太重呢？是否人們認為即使是亂臣賊子，也只有男性才有資格勝任呢？

還有趣的是，王莾篡漢這段歷史，成為了民間傳奇的素材，話說當年劉邦還沒有得天下的時候，有一天在路上遇見一條大白蛇攔路，劉邦揮起寶劍，將大白蛇一刀兩斷，之後劉邦在小睡時夢見一條巨蟒，巨蟒對他說：「你將我斬為兩段，我也要將劉家在平地上分為兩段。」王莾，字巨君，巨蟒就是王莾，他從漢平帝（平地）手上奪取了帝位。可惜，以筆者所知，沒有民間傳說以武則天篡唐為故事主幹。

另一個有趣的現象，就是中國文化以「西」和「東」作為時間的先後，中國河流自西而東，所謂「一江春水向東流」，以「西漢」為先、「東漢」為後，那當然不足以為奇。不過，中國文化亦以太陽的軌跡代表時間的先後，例如「旭日初昇」、「東方紅」象徵著新開始，「日薄西山」比喻為氣數已盡的末期。這樣看來，「前漢」應該是「東漢」，「後漢」應該是「西漢」；「前晉」可以是「東晉」，「後晉」可以是「西晉」。

中國亦以「北」和「南」作為盛世與末代王朝的名號，不過，這只是一個巧合，南北只是地理概念，剛巧南唐、南宋、南明這些沒落政權都是偏安江左。在這方面中美文化卻巧妙地一致，美國河流自北而南，說任何團體、公司、政黨「向南走」（go south），意思就是他們走向下坡。

現在再回頭為武則天「翻案」，民間傳說都是由人民創作的，那麼我現在也編造一個關於武則天故事，話說唐高祖李淵某天斬殺了一頭母牛，並且將牛肉煮成免治牛肉飯（碎牛肉飯），母牛就是武則天，她的靈魂向天帝告狀：「我必定要報仇，李淵將我碎屍萬段，我要化身為人，進入李唐家，將之碎分為西唐、東唐、北唐、南唐、西南唐、西北唐、東南唐、西南偏南唐、西南偏西唐、西北偏北唐、西北偏西唐 … 。」天帝頭暈目眩，大聲喝道：「太複雜了！後世讀歷史人會對你恨之入骨，你可以去搞亂李唐天下，但唐朝就是唐朝！」若果李淵和劉邦一樣，只揮一劍，中國歷史裡就會有西唐和東唐。

2006.6.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