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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戰止戰
假期將會來到，太太問：「你有沒有什麼計劃？」我神祕地一笑，說：「我們將會往杜桑（Tucson）市參觀越洲導向飛彈基地。」 太太高呼：「你什麼時候變成大人物，可以參觀國防機密？」我昂首挺胸，享受這幾秒鐘「大人物」的虛榮，跟著馬上拆穿自己的西洋鏡：「泰坦二號﹙Titan
II﹚飛彈基地是一個公開的博物館，任何人都可以去參觀。在一九八零年代美國和前蘇聯簽署限制核子武器條約，亞歷桑拿州杜桑市拆卸了十八個泰坦二號飛彈基地，但有一個仍然留下來，改裝成為博物館。」 經過兩小時車程，我們來到了一片大沙漠，黃沙蕩蕩，加上天色灰暗，我不禁聯想起核戰之後的荒涼景象，偶爾豎起一些電線杆，提醒我們這裡還有人類的文明，事實上，在這地底下的確蘊藏人類科學的精華、最高的文明，可是，這文明可能帶來的成果，卻無人願意分享。 好像在科幻片和占士邦電影所見一樣，我們需要乘坐電梯進入地底，才可以到達飛彈基地。導遊說：「當這裡仍然是祕密基地時，保安十分嚴格。軍方時常派遣自己人來嘗試滲透自己的飛彈基地，但沒有一次成功。」他指著一度金屬大門，傲然說：「這度幾呎厚的大門，重達六千磅。即使第一度防線失陷，敵人用任何炸藥，也沒有可能爆開這度門。」同行中一名十多歲的小孩子上前嘗試推門，他出盡九牛二虎之力，大門只是慢慢地移動一吋。我問：「假若裡面的軍人忘記了門鎖密碼，他們怎樣可以出來？」導遊答：「從前裡面有足夠糧食和供應品，讓軍人可以挨過核子戰爭，忘記了最好！若他們忍不住走出來，可能會吸收大量核子輻射。」
太太拖我一把，示意我們要跟隨導遊去下一站，穿過另一條隧道後，是一個控制室。導遊解釋：「這裡的工作人員接到指令後，馬上輸入密碼和座標去發射飛彈，不過，他們並不知道攻擊什麼目標。如果操作人員知道自己的親人或者朋友正在自己將要攻擊的城市，他會怎樣反應呢？所以，我們不容許人的情緒妨礙戰爭。」忽然間，我想起從前一套講述日本忍者的電視片集，片集的開頭說：「凡武者需攻必勝、戰必克，遇有神阻，應全力將神消滅，遇有佛阻，應全力將佛撲殺……。」簡單地說，就是將情緒、情感放在一邊，格殺勿論！美國軍人沒有受過忍者訓練，未必能完全控制情緒，美國軍方就用「無知」來挪開情緒因素，這真是一絕！ 剛才那推大門的小孩子，突然一屁股坐在控制台前的座位上，然後雙手像彈鋼琴般玩弄控制台上的按鈕，同時虛擬出「砰砰」爆炸聲，也許，他想像自己是主宰世界命運的英雄，將一個個城市從地圖上抹除。我有點後悔來這地方，我忍不住對導遊說：「最近美國發生許多校園槍擊案件，暴力風氣在青少年中間已經蔓延，如果我開設一個展覽手槍、獵槍、自動步槍的博物館，讓小孩子參觀，你會作何感想？到底這博物館有什麼目的？」
導遊拍一拍我的肩頭，輕聲說：「我明白你的意思，泰坦二號跟槍械絕對不同，有了泰坦二號飛彈，才減少使用槍械的可能性！雖然泰坦二號有能力一口氣殺死幾百萬人，但是，它從來沒有被使用過。泰坦二號之任務只是阻嚇作用，事實上，它的確完成了其歷史任務，沒有它，美國蘇聯可能已經幹起來，或者冷戰可能不會結束。」 太太插上意見：「我們可以避開自己厭惡的東西，是因為有人代替我們做厭惡的東西，譬如我們可以吃已經切割好的豬肉，是因為有屠夫。我們憎恨暴力、逃避暴力，是因為有人使用暴力。你不是很喜歡看武俠小說嗎？試想，如果你需要自己舞刀弄棒去爭取公理正義，你會喜歡這種社會嗎？正因為有警察、軍隊、泰坦二號，你才可以不需血濺五步。」 我沉默地咀嚼他們的說話，也許，不完美的世界，就需要不完美的方法，好像是以暴易暴、以殺止殺、以戰止戰。
2000. 1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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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過這固若金湯的巨門後，我們進入一條隧道，隧道的盡頭，就是那龐然怪物泰坦二號，裡面燈光幽暗，泰坦二號的金屬身軀，反射著青綠的寒光，泰坦二號有幾層樓高，雖然現在不動如山，但其威嚴卻令人想像到它發動時的威力。導遊說：
「泰坦二號高達一百一十呎，重量有一百七十噸，射程遠達五千五百里，所攜帶的核子彈頭，可以頃刻間摧毀一個城市。」平常俏皮的我，此刻沒有說任何話，我呆站在飛彈前，這時候不動如山者是自己，我的思緒好像被幾座大山壓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