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一部名為【阿特拉斯聳聳肩】(Atlas
Shrugged)的新電影在美國上映,這部電影改編自安蘭德(Ayn
Rand)一九五七年的同名小說,但這篇文章的焦點是安蘭德,而不是【阿特拉斯聳聳肩】。
安蘭德的真名是阿利薩羅森鮑姆(Alisa
Rosenbaum),她於一九零五年在俄羅斯出生,在共產革命之前她的父親是一個成功的藥劑師,革命後他的藥房被蘇維埃政府充公。一九二五年羅森鮑姆移民到美國,隨後採用了安蘭德這新的姓名。經過辛酸的奮鬥之後,她成為了著名的小說家和哲學家,其小說的主題都是反集體主義和反共產主義,她更開創了一種名為客觀主義的哲學體系,她總結其思想系統如下,形而上學:客觀現實的存在,黑就是黑,白就是白;知識論:理性推論;政治:資本主義;倫理:個人利益至上。基本上,這套觀念是她經歷了蘇聯共產主義的非理性和虛假後的反彈,如果她認為是不合理的東西,即使整個世界接受它,她仍然會誓死反對。她是一個無神論者,因為她說沒有證據表明一個仁慈的上帝存在。
她告訴人們,她的現實生活就是【阿特拉斯聳聳肩】的後腳本(post
script),她實踐自己宣講的客觀主義,然而她的人生郤是充滿悲劇性。在她一生中她跟許多人展開過無數次「理性」辯論,最後大多數不歡而散。例如在一九六八年安蘭德公開指責他的追隨者納撒尼爾布蘭登(Nathaniel
Branden)在「他的私人生活中有非理性行為」,最後她不再跟布蘭登說話。
離開了蘇聯之後的一段時間,安蘭德還有寫信給家人,但在二戰期間她的家人都一一離世,除了她妹妹娜拉,但安蘭德並不知道她的妹妹還活著。一九七三年娜拉聯絡到安蘭德,之後蘇聯政府給予娜拉和她的丈夫到美國的簽證。這本來應該是一個令人驚喜的家庭團聚,但不旋腫安蘭德卻無法忍受妹妹的非理性,娜拉習慣了共產主義制度,她抱怨說:當她到美國超市買牙膏時,她發現有太多品牌在貨架上,但業務員沒有幫助她選擇。娜拉說:她不是一個政治活動家,因此她並不需要自由。不消說,娜拉的觀點跟蘭德的親資本主義和反共立場是對頭相撞的。安蘭德把她的小說贈送予娜拉,但娜拉不喜歡安蘭德的作品,她喜歡另一位俄羅斯作家索忍尼辛,蘭德很生氣,她要求娜拉退回所有書籍。
後來娜拉的丈夫病了,但安蘭德從來沒有到醫院去看望他,最後,娜拉和丈夫含恨回到蘇聯。安蘭德告訴她的律師,她死了之後,要確保她的妹妹不會繼承她的遺產。在安蘭德眼中,娜拉只是一個非理性和固執的人,因此不值得她的照顧。
從嚴格的理性主義角度來看,也許安蘭德是正確的。我們可以用心理學家弗洛姆(Erich Fromm)的名著逃避自由(Escape
from Freedom)來解釋娜拉的反自由態度。弗洛姆說:一個專制政權不容許人選擇,這能解除人在自由選擇下患得患失的焦慮。當娜拉看到這麼多牙膏的品牌時,向來不需要作抉擇的她便會感到不安。然而,不管蘭德如何合理,娜拉如何非理性,我們總覺得有點兒不妥。
如果我和自己的妹妹在海峽兩岸分開了半個世紀,最後有機會重逢,我會因為她的非理性信念而強迫她離開嗎?我會否告訴她,你不是我的好妹妹,除非你讀過我的書【定量研究方法的哲學基礎】,並接受書中的每一要點嗎?
【阿特拉斯聳聳肩】寫於一九五七年,為什麼會在今天拍成電影呢?鑑於目前美國經濟和社會的動盪,也許有人認為安蘭德的客觀主義是解天下之倒懸的良方妙藥。但是,當理性去到了極點時,就可能變得不理性。我不相信純粹的理性可以使人過幸福的生活,我一直記得使徒保羅所說:「凡事包容,凡事相信,凡事盼望,凡事忍耐。如今常存的有信,有望,有愛這三樣,其中最大的是愛。」
2011.4.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