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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督教對「學位」的情意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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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國棟、余創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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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載於時代論壇時代講場，2007.7.13，修改於 2007.9.26 |
基督教中「不被承認」的學歷
最近，在台灣基督教中十分活躍的「排毒大王」林光常，被發現所宣稱擁有的博士學位原來是「文憑工廠」所頒發的，又有癌症病人指因誤信其排毒療法而使病情惡化，結果被政府檢控。而和他有緊密關係的教會就要登報表示「深感遺憾」，並承諾「今後將更為加強信徒在職場倫理上的教導，以幫助弟兄姊妹在社會上發揮正面積極的貢獻和影響力。」（時代論壇每日快拍，2007.9.24）
在香港，今年初的時候，一間「自然療法學校」被學生報警投訴行騙。這學校不被任何政府承認，學生付了十多萬學費只得到一張廢紙。它的負責人鍾志明先自己成立一機構，頒個「自然療法醫生」資格給自己，然後就以這身分招搖收學生（星島日報2007.1.28）。
這位鍾志明君幾年前曾經在《時代論壇》寫文章支持某教會和牧師，並自稱有兩個博士學位。但是，當人家詢問他學歷的時候，卻拒絕回答。後來有讀者發現他的所謂「博士學位」，是由可以用工作經驗轉為學分、只是交錢就買到學位的「文憑工廠」所發出的，完全不被承認。現在再加上這「自然療法學校」事件，如果那教會是正宗信仰的話，就被他「害死」，什麼信用也沒有了。
但是，這類人士在基督教中並不罕見，之前華人教會福音派中一位很受歡迎的女講員葉陳淑淑，也被揭發她一直自稱有兩個博士學位是假的。她的事件令本文的第一位筆者特別憤怒，因為第一位筆者曾經在一次她的聚會中做主席，按照她的「官方」資料介紹過她，在她的謊話中有份。
最近，我們更發現到某一極著名的牧師可能也在玩同樣的遊戲。這位以東南亞為基地、但足跡遍天下的「名牧」，一直都自稱「博士」，但是在他的海報和講座中（筆者曾經多次出席）卻沒有聽過介紹他的母校。後來有朋友指出，他的「博士」是個榮譽學位。這本來沒有什麼問題，榮譽學位代表了頒發的學校認同了這人士的貢獻，葛倍理牧師的幾十個博士學位也是榮譽學位，沒有幾多人會懷疑他的成就。但是，頒榮譽學位給這牧師的，卻並不是什麼大學，而是一間在菲律賓的機構。尋找菲律賓政府教育部的網站，卻完全找不到這機構的資料，問從菲律賓來的朋友，也沒有聽過這機構。更奇怪的，是如果用Google 尋找這機構的名字，只有七個結果，而且每一個結果都是和這牧師有關。換句話說，這頒學位的機構，似乎唯一出現的時候就是頒一個「榮譽博士」給這牧師！如果這機構有任何其他的運作，就算它沒有自己的網站，它的名字還是會在其他人的網站中出現的。例如 Dropsie University，它本來是一間專門研究猶太文化的大學，很多基督教神學家都是從那裏畢業的，現在它已經不再獨立運作，拼入University of Pennsylvania中，但是，用Google搜查這大學，還是可以找到幾萬個記錄。當然，可能這在菲律賓的機構當年是一間合法頒學位的機構，不過頒了榮譽學位給這牧師之後，就因為其他原因結束了。但是，在事奉上，信用是極端重要的，或者這牧師有需要澄清一下這「巧合」吧？
這類問題不單在華人教會中出現，在美國的基督教界也是常見的。不少自稱「博士」的傳道人被發現他們的學位只是「文憑工廠」所發的。不被認可的「大學」在網上賣廣告，提供基督教「神學」遙距課程學位的，數目也極多。但更加令基督徒汗顏和痛心的是：許多高姿態的護教學家企圖以科學証道，並且攻擊進化論，但到頭來一大堆自稱擁有博士學位的護教學家，卻被發現學位資格有問題。相反，直到目前為止，筆者從未聽見高調支持進化論的科學家，去偽造或者誇大學歷。
舉例說，浸信會傳道人Carl Baugh 曾經以在德薩克斯州 Paluxy Riverbed 發現了人類和恐龍足印並存而批評地質學家、進化論者對於地球年齡的計算，Baugh 自稱擁有三個博士學位，一個是加州洛杉磯 California Graduate School of Theology 頒發的考古學博士，另一個是澳洲墨爾本 Pacific College of Graduate Studies 頒發的教育學博士，還有一個是德塞克斯州 College of Advanced Education 頒發的人類學博士，上述第一間學院不受承認，Pacific College of Graduate Studies 是一間小型的聖經學校，學校負責人是Baugh 的同工， College of Advanced Education 則是國際浸信會學院的分支，而 Baugh 本人就是國際浸信會學院的會長。 這兩間學校的資格都被質疑，現在用Google也找不到它們的網址。
此外，Harold Slusher 曾經是「創造論研究學院」的研究人員，他大力質疑以放射性方法檢定年代，Slusher自稱擁有兩個博士學位 ，一個是由 Indiana Christian University 頒授的科學博士，另一個是 Columbia Pacific University 的地質物理學博士，其實兩者都不受承認。流行「心理學家」、暢銷書【男性來自火星、女性來自水星】的作者 John Gay ，拿的正是Columbia Pacific University 的學位。有趣的是，一些人認為 Columbia Pacific University不受承認是為真理而受逼迫，因為Columbia Pacific University 的學者推動創造論。但是，他們卻不會指出，很多非常保守的大學，例如 Baylor University，Columbia International University，Biola University，Azusa Pacific University 等，都是被承認的。很多這些大學甚至會要求教授入職前簽名，表明自己接受創造論、聖經無誤等教義。現在美國基督教大學甚至有兩個自己的認可（accreditation）機構 Association for Biblical Higher Education 和 Transnational Association of Christian Colleges and Schools。它們認可的學位都是美國政府認識的。
Don Patton 是另一位以地質學家自居的護教者，為Don Patton宣傳的網站說Don Patton 博士是「真正的科學家」，在全世界提供地質學諮詢服務，而且在辯論中戰勝了進化論者。Don Patton最初宣稱自己是澳洲昆士蘭Christian University 地質學博士候選人，後來被質疑學歷時，他改口說自己是上面已提過的澳洲墨爾本Pacific College of Graduate Studies 教育學博士，他並沒有什麼地質學方面的學術資歷。
另一位自稱是地質學家的護教者 Clifford Burdick ，長期在「創造科學研究中心」進行維護創造論、反進化論的研究工作，他自稱擁有亞歷桑那州鳳凰城University of Physical Sciences 授予的博士學位，本文的第二位筆者正好是居住在鳳凰城，在那裏並沒有一間大學名為 University of Physical Sciences，沒有人能夠証明這所大學存在。
上面提過「創造科學研究中心」這個機構，其創辦人是 Kelly Segraves，他自稱擁有 Christian University 頒發的的榮譽科學博士學位，但沒有人可以查出Christian University 在那裏，後來他將自己的頭銜改為宗教教育博士（Doctorate of Religious Education DRE ），他又說自己具有 Sequoia University 的碩士學位，但這大學不被承認。
但最令人痛心的例子，莫過於「恐龍博士」（Dr. Dino）Kent Hovind，他推動「創造科學福音主義」，成立了 DrDino 網站，這網站「懸紅」挑戰任何人去証明進化論。Hovind 說自己是 Patriot University（現在改名為Patriot Bible University）的博士，但是這又是一不被承認的「文憑工廠」。在本年一月，Hovind 被法院裁定五十八項稅務欺詐罪名成立，被判入獄十年。
當然，筆者絕不會一竹篙打一船人，事實上，亦有不少維護創造論的基督徒擁有貨真價實的博士學位，例如提倡智慧設計的鄧布斯基（William Dembski），他擁有伊利諾大學數學博士及芝加哥大學哲學博士學位。
似是而非的回應
很多時，當有自稱擁有某學位的傳道人、護教學者，被人指出其實並沒有這學歷、或者學位是不被承認的時候，都會用一些似是而非的理由來回應。有一些是普遍性的，例如「神可以通過罪人的軟弱而工作」、「人人都會犯罪，所以不應針對某人」之類。這些論點的正反觀點已經有很多討論，不在本文重覆。但是也有兩個理由是和學位直接有關的﹕
1﹕不需要「屬世」的「認可」
有一間「遙距教育」學校，在解釋為什麼它不是被「認可」時說﹕「認可」只是屬世的程序。他們教導的是屬神的事，所以不需要政府和其他機構的「認可」。於是，拿一個不被「認可」的學位好像更「清高」？
「認可」和學生的靈性的確沒有關係，但是，如果這是不尋求「認可」的原因的話，那麼為什麼又要頒學位？學位本來就是一個屬世的「品質證明」記號而已，它只是用來證實一個學生完成了某一課程。耶穌、保羅、大衛、所羅門、那一個有學位？如果這學校的確認為屬靈訓練不能用屬世的程序來管理，就應該學一些基要教會一樣，以「門徒訓練」的方法來教育學生，直接取消學位算了，「學士」、「博士」這些「屬世」的資格又有什麼價值呢？「學位」是學校對學生的「品質保證」，「認可」就是社會要求學校提供的「品質保證」，代表學校有一定的管理架構、師資水平、教學資源等。一方面用「屬世」來批評「認可」這程序，一方面卻大力宣傳自己的「學位」，是絕對虛偽的行為。
2﹕學位和那人的信息沒有關係
當教會有人被指使用「假」或者不被「認可」學位的時候，他的支持者一定會要人注意他的信息，而不是他的學歷，因為他的學歷和信息是沒有關係的。有些人甚至說質疑學歷是「人身攻擊」。
當然，一個沒有受任何教育的人一樣可以傳大能的信息。但是，當一個人在發言時聲明自己學位的時候，他肯定有一個目的，就是希望聽眾因為他擁有的學位，而增加對他信息的認信程度，這是現在社會運作的標準。當發言者公然宣稱他擁有什麼學位的時候，這學位已經成為了他信息不能分割的一部分。如果兩個人在辯論怎樣預防愛滋病，其中一個聲明自己是醫學博士，這是直接影響聽眾對他論點的接受程度的。當教會人士宣稱擁有某學位的時候，他亦是希望用這學位來增加他信息的說服力，這兩者是不能分開的。
更重要的，是當有人宣稱擁有一個其實不存在的學位的時候，他已經在偷取其他學生的工作成果了，質疑一個人在這方面的操守，並不算是人身攻擊。無論喜歡與否，我們的社會對學位持有人是提供了一些有形或者無形的利益，包括尊重、公信力等。這是他們努力的回報。當有人沒有付出過學習的努力，卻以欺騙來獲得這些利益的時候，他事實上就是偷盜他人的財產。基督教願意讓這些人做神的發言人嗎？
期望
似乎基督教對學位有一種特別的情意結，一方面會強調不要靠屬世的「學問」、「地位」、「學位」，強調不要用人類的科學知識凌駕於聖經真理等，一方面卻將「學位」的價值放到高高。所以沒有某些「學位」的人士千方百計都要找個來眩耀一下。沒有顧客，這些「文憑工廠」就不能生存，如果教徒不是看重講員的學位，就不會有傳道人去「買」這些「學位」。而且，上面說過沒有進化論科學家偽造或者誇大學歷，但這情況卻在基督教福音派或基要派的圈子泛濫，另外，到目前為止我們聽不到大批天主教神父，東正教教士，猶太教拉比，普世派基督徒發生這個問題，或許這是因為福音派或基要派基督徒有極強的護教使命感。若果我們現在不正視這個問題、忍痛去「清理門戶」，長遠來說基督教便會失去公信力。
或者基督教需要好好的思考一下這文化。
200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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