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哲學家、科學家的謬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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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創豪 |
年少時，常聽人批評說中國學術是「文史哲不分家」，少年時讀蘇軾的【前赤壁賦】，覺得其哲學意味十分濃厚：「蓋將自其變者而觀之，而天地曾不能一瞬；自其不變者而觀之，則物於我皆無盡也。」當時有論者說：中國沒有嚴謹的哲學與科學系統，如果蘇東坡繼續發揮，這幾句話可能會演變成高深的哲學和物理學，可惜蘇東坡只停留在文學階段。此外，【四庫全書】有經、史、子、集，但這種分類法令內容互相重疊，分了等如沒有分。
然而，平心而論，西方學術只是近二百年才逐漸仔細地分類，在十九世紀之前，哲學、科學、神學都是混在一起，情況有如中國的「文史哲不分家」。現代意義的科學在十八世紀時稱為「自然哲學」（Natural philosophy），換言之，「自然」也是哲學家的研究對象，有些西方偉大哲學家發表的自然科學理論，以今天的眼光來看只會令人噴飯。
舉例說，十七世紀法國哲學家笛卡兒（Rene Descartes），其名言「我思故我在」已傳誦千古。不過，其科學理論卻經不起時代考驗，他提出 「太陽渦流 (solar vortex)」的理論， 試圖說明行星繞行太陽公轉和彗星出沒的機制，但後來被牛頓駁斥得體無完膚。笛卡兒又提出過幾項力學原理，並曾經就著這個題目跟德國哲學家萊布里茲（Gottfried Leibniz）展開辯論。其中一項笛卡兒力學原理是這樣的：
如果有甲乙兩個物體以相同速度迎頭碰撞，而甲的體積比乙大，那麼乙會被反彈退後，但甲不會反彈。
讀者諸君，你會怎樣去檢驗這個原理是否屬實呢？你可能會不假思索便回答：「做實驗吧！找兩個一大一小的東西對碰一下就知道，例如安排一部運動休閒車（SUV）、一輛小房車，以同樣速度相撞。」（請不要找我去做司機）可是，萊布里茲偏偏要紙上談兵，他並沒有做過任何實驗，而是採用形上學方法去反駁笛卡兒。在這裏我不詳細介紹萊布里茲的力學理論，這只是科學史反面教材的註釋。
十八世紀另一位德國哲學家康德（Immanuel Kant）的科學理論也是令人聞之氣結，康德的三大批判：【純理性批判】、【實踐理性批判】、【判斷力批判】，可說是哲學經典中的經典，不過，以現代人眼光來看，康德的科學判斷卻並不理性。十八世紀天花肆虐歐洲，英國醫生琴納經過無數次臨床實驗，發明了種牛痘的方法去預防天花。但康德認為種牛痘會令人感染牛脾氣，所以反對種牛痘。我不知道康德有沒有喝牛奶、鋸牛扒，若有的話，他會否擔心自己變成蠻牛？
此外，德國哲學家黑格爾（G. W. F. Hegel）在十九世紀初期亦發表了歷史笑柄的「經典之作」，在【關於行星軌跡的哲學演講】中，他提出太陽系裏面行星的數量必定限制在七顆之內。現在，即使是小學生也知道太陽系有九大行星（或者八大行星，數量視乎行星的定義）。
在很多反基督教言論中，科學與宗教都被對立起來，人們往往引援宗教人士愚昧無知的例子，說明科學怎樣逐漸取代宗教徒的迷信，最著名的是伽利略案。但是，翻開歷史，你同樣可以找出無數哲學家盲目無知的例子，但很少人會藉此而將科學與哲學放在敵對位置。
其實，歷史裏面亦充滿著科學家「搞笑」的個案，舉例說，十七世紀愛爾蘭科學家玻意耳（Robert Boyle）被譽為化學之父，他的「玻意耳定律」出現在幾乎每一本中學科學教科書裏面。玻意耳涉獵的範圍甚廣，包括氣體物理學、氣象、熱學、光學、電和磁、無機化學、分析化學、化學、工藝、物質結構理論，當中以化學最有成就。跟笛卡兒、萊布里茲很不一樣，玻意耳十分重視實驗，雖然在這方面他比兩位哲學家優勝，但他亦有糟糕的一面，例如他以為腳底下的地層深處就是【聖經】所說的地獄，他一本正經地向煤礦工人採集資料，問他們有沒有挖掘出地獄的魔鬼。
說起「地」，我便要提起「天」，出生於德國、後來移居英國的天文學家赫歇爾（Wilhelm Herschel），先後以望遠鏡發現了天王星、天王星的兩顆衛星、及土星的兩顆衛星，此外，他又劃定了二千五百個天體的位置，開創了星體天文學（stellar astronomy）之先河，在天文學史上赫歇爾可說是一顆明星。不過，跟玻意耳一樣，他也擁有一些在今天看來是違反常識的觀念，他認為每顆行星都是華麗的花園，在花園裏面都有結構複雜的生物居住，甚至太陽也不例外，他認為太陽有一層隔熱的雲層，所以生物可以在那裏生存。
但是，沒有人會在玻意耳、赫歇爾的傳記或者化學史、天文學史中執著這些錯誤觀念而大做文章 ，讀哲學的人亦只會討論笛卡兒、萊布尼茲、康德、黑格爾的哲學主張，而不是挑剔他們的科學理論（除了這篇文章之外）。
還是那句老掉牙的說話：「任何人都會受時代局限。」哲學家、科學家、神學家總會有一些謬論，這並不是哲學、神學、科學本身的問題，更不是哲學與科學對立、或者宗教與科學對立的問題。
2006.4.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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