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鬱而終的中國文人
藝術家給予人的典型形象,就是多愁善感、傷春悲秋。事實上,不少中國文人都在其作品中表達出鬱鬱不得志,懷才不遇,或其他類型的愁緒。例如經歷了安史之亂的唐朝詩人李白,慨嘆「人生在世不稱意,明朝散髮弄扁舟。」杜甫亦因著感懷身世而嗟道:「親朋無一字,老病有孤舟,戎馬關山北,憑軒涕淚流。」北宋詞人周邦彦被後世譽為「詞中之聖」、「詞家之冠」,但他在仕途上並不得意,長期只擔任芝麻綠品般的小官職,他又受到失去愛人的打擊,【六醜】正表現出其沮喪的心境:「恨客旅光陰虛渡,春歸如過翼,一去無跡。」還有,南宋文學家陸游和辛棄疾終其一生也未遂北定中原之大志,陸游失望地說:「塞上長城空自許,鏡中衰鬢已先斑。」辛棄疾則自稱為「可憐白髮生」。
不過,將抑鬱說成是藝術家的特質,這未免是有點偏頗的,文人、畫家直接在作品中流露失落的情緒,所以讀者、觀眾很容易看出來。其實世上也有許多坎坷的科學家,但科研成果不會表現科學家如何感懷身世,讀者只見到冷冰冰的方程式,因而誤以為他們都是理性冷靜的一群人。其實,人性是普遍的,科學家也無非是會受傷的感情動物。
恐怖統治下的傅立葉
舉例說,處身在法國大革命時代的科學家傅立葉(Fourier),對數學和物理都作出了許多貢獻
。雖然法國大革命推翻了帝制,但隨後的恐怖統治卻更加專制,許多無辜的人,包括科學家,被指控為反革命而被送上斷頭台。在這期間,傅立葉試圖保衛恐怖統治下的受害者而曾經被捕入獄。
縱使儘管政治如此動盪,傅立葉仍然繼續追求科學研究。他提出地球大氣層是一個半透明的穹頂,大氣層吸收和儲存了太陽的熱量,傅立葉的想法是全球氣候變暖的先驅,但他的理論在當時並沒有挑起任何研究環境的興趣。
傅立葉曾經前往埃及作科學考察,但回到法國之後,他的身體溫控便開始失調,他總是覺得很冷,即使在炎炎夏日中也要穿上大衣。在晚年他經常處於一個木箱中寫科學論文,因為如果他彎曲身體,便可能無法呼吸。
儘管傅立葉付出許多努力去發現不少開創性的數學理論,他的創見並沒有被他同時代人接受,部分原因是因為他沒有提供嚴格的證明。因此傅立葉鬱鬱而終。他也算是「可憐白髮生」。
「赤裸裸地幻想」的喬治歐姆
德國物理學家喬治歐姆(Ohm)以電壓和電阻的研究而馳名後世,今天,電阻的單位「歐姆」(Ohm)是以他的名字命名的。但他的理論卻被同代的科學家忽略,而他一生大部份時間都是生活在貧困中。一位批評者嘲諷他的想法是「一連串赤裸裸的幻想」。一位評論家說歐姆的書「令人不會留意自然的偉大。」德國總理批判歐姆是「鼓吹歪理邪說,不配做科學教授。」
歐姆在不太出名的學校任教,他以為自己的科學著作會吸引到名牌大學向他提供教席,但結果事與願違,很多德國物理學家並不欣賞他的著作,因為他的作品顯得過於數學化。
知道所信是誰的法拉第
以上只是科學史中眾多例子的兩個,
抑鬱並不是藝術家的專利。我相信,同樣的現象也可以在所有其他職業中觀察到。
筆者年輕時考慮過主修中國文學,但有幾個人告訴我這不是一個好主意,因為文學可以令人變得陰沉。但是,當我研讀科學史之後,我發現也許文學和悲觀不一定掛勾,科學家也會生活得很不開心。其實,快樂或悲傷,並不是由你的學科決定。相反,你可以選擇去忽略那些忽略或指責你的人!
例如,英國物理學家和化學家法拉第(Michael
Faraday)專門研究磁場和電場之間的關係,但法拉第沒有受過任何正規教育,年幼時他以派報紙賺取微薄收入,他只靠自學成才。法拉第相信上帝掌管宇宙,而他做研究是遵循神的旨意,因為通過科學實驗,他能夠揭示蘊藏在自然中的真理。
法拉第曾經是化學家漢弗萊戴維(Humphry
Davy)的助理,法拉第名聲鵲起的時候,戴維開始因嫉妒而鄙視他,並指責法拉第竊取其他人的主意。在一八三九年法拉第由於勞累過度而神經衰弱。法拉第是一所教會的長老,一八四四年,法拉第被教會解除他的長老職務,只因為他在一次主日禮拜中缺席!
在聖經的所有書卷中,法拉第最感興趣的是【約伯記】,這卷書記載了一個無辜的人怎樣遭受巨大的災難。當法拉第瀕臨死亡之際,他的朋友問他:「現在你的(科學)假設是什麼呢?」他回答說:「我不會把心思託在假設上,在這一刻,我要確信。」跟著法拉第引用新約聖經的【提摩太後書】第一章第十二節:「因為知道我所信的是誰,也深信他能保全我所交付他的,直到那日。」
無論你是藝術家,科學家,還是其他人,你總不能避免挫折,但在人生的旅途和終站,你會記起那些名句呢?是「人生在世不稱意,明朝散髮弄扁舟」嗎?是「恨客旅光陰虛渡,春歸如過翼,一去無跡」嗎?是「憑軒涕淚流」嗎?還是「因為知道我所信的是誰,也深信他能保全我所交付他的,直到那日」呢?
2012.12.21